作者:晓光
这个在周边村庄中相对而言比较受人歧视的村子,就是我从小到大成长的地方。
从记事开始,“毛贼多”的新河已经慢慢的开始变了样了。那是改革开放之初,善于经营的爷爷从大队手里承包了几亩鱼塘,这鱼塘从河埂边的小村一直向南延伸到张村。池塘是长方形的,我没有问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挖掘的,但从记事开始那塘就在那里,在那口塘边,开始了我作为人的生活。
从这个意义上说,这口并不漂亮的,四四方方的大塘,对我而言几乎具备了生命起源的意义。在很多年以后,我在巢湖周边很多地方,看到一些人在描写故乡的大塘时,将塘称之为“母亲”,我特别能理解那种感情。因为那口塘几乎决定了整个村庄的运势,也几乎决定了我们童年的生活范围。
从运势而言,池塘的北部到淝河之间大约有五百米的距离,这五百米的空间,并不算进深太大,村庄沿着河埂分布,据说在池塘未挖掘之前,还有一条小沟弯弯的将村庄绕起来,并通向淝河,爷爷说,风水先生把整个村庄的形状比拟成一个猪圈,说新河村是一个“猪圈地”。
猪圈地当然不是一个好名字。它至少说明了新河村的两个特点,一是不太卫生。
从我记事开始,猪圈地里生活的左右亲邻,都是大大咧咧的。那时,村里还没什么楼房,多的是七八十年代所建的红砖房,此外还有一些残留的土房。相对而言,父亲是个比较讲究的人,可能因为读的书多一些,他有些不屑于村里人的生活,记得有一次他说:某某家的床,七几年的时候盖的那床破棉絮,简直脏的像猪窝。他说的那户,是我幼年时的玩伴二玲的家,他们家有两个女儿,二玲是个小的,好像还有个哥哥,我们常在他们家前后院里玩,当时并未记得有“猪窝”的形象。但想来,父亲的回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错。
像猪窝的,又岂是二玲一家。
从我有一点懵懵懂懂的记事开始,很多人家的卫生习惯都不是太好。就厕所而言,当时全村的公共厕所相对较少,似乎不超过4个。村庄中间的有一个。用红砖砌的。二玲的父亲的兄弟,也是我远方的三叔家有一个。那个厕所也十分简陋。还有一个在小刚的家旁边。那个厕所盖得相对精整一些。厕所旁还有一棵美丽的楝树。另外的厕所我就不太清楚了。
这些厕所无一例外都不干净。一般而言,厕所的核心结构,似乎就是一个埋在土里的大缸,上面用一堵墙隔开,围绕这堵隔墙,砌筑围墙,形成男女两间。这种厕所的一大特点,是你一进去就会看到满缸的粪便,夏季蛆虫在粪便里狂欢、横行,伴随着苍蝇的歌舞,让你的如厕过程困扰不堪。更为甚者,如果粪缸内填满的不是干粪,而是装满了那种潮嗒嗒的尿液,你会无意中从那些尿液中窥探到隔墙那边如厕者的屁股(显然这个过程也是相对的),这个情节和莫言小说中所描写的一模一样。
第二种的主体结构,是一种方形粪池,这个粪池的一侧连着几个蹲槽。这种厕所和粪缸那种类型比起来,相对而言走光的危险是不大存在的,只要你安安心心的呆在里面,用力完成那个阶段,拉起裤子走人,就一切OK。但伴随着新河村人的越来越多,人在这种厕所里的隐私权竟然也不能保证了。
原来,从80年代中期以后,村庄的流动人口开始多起来,这些流动人口,主要是来自肥东肥西等地的收破烂,做小买卖的农民。原来的厕所不敷使用,加之以村中的土地多数被人盖了楼房用以出租。村民们在池塘旁边的田埂上建了一个相对漂亮的墩槽式厕所,这个厕所有四个蹲坑(当然我未去过女厕所,但根据男厕所的蹲坑数推测),中间的隔墙,有一次意外出现了一个小洞。
那个小洞大概有五六公分那么宽,是三角形的。在电脑、互联网还未普及,人们还不能相对轻松的获得某些能刺激他们生理的影音之前,这个五六公分的小洞,满足着一部分人探索另外一部分人秘密的欲望。
虽然那个小洞后来被堵上了,但没过多久,往往又被通出来了。
这是谁干的?谁也不不知道。有人怀疑是那个操着舒城口音、整天梳着辫子、穿红戴绿的男人干的,那个男的长的瘦瘦,有五十岁左右,和其它相对老实的农民进城主要从事一些收破烂等“正经活”不同,他脑子更灵活,竟然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奇怪的女人,他穿着旧旧的绿军装,绿军装上戴着好些毛主席像章,头上梳着五六个小辫,小辫上还拴着红绳头,除此以外,他还有一身奇怪的行头——其中一件好像是一根用来乞讨的木棒,上面拴着一些花花绿绿、能够玲玲作响的东西。在村里的时候,他倒也不会穿着这些过于花哨的行头出现,更多时候,他夹着一根香烟,略显奇怪的和周围的人在一起聊天,打牌,但在村庄之外,他换了一副模样,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古怪的乞讨者,当他在拥挤的菜市里出现,他的行头、表演,总能为他带来一毛、二毛的收获。这样一个人,在新河村也算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异类。厕所上的洞,不是他掏的是谁掏的呢?
最忆是巢州扫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