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河怀旧《新河的庄》作者:秋时 本想《新河怀旧系列》歇了,却因那日一座牌楼不得不再啰嗦几句。 津滨立交桥靠近塘沽收费站北面,有一座古香古色的牌楼,斗角飞檐,云飞龙舞,老远看上去很有些气派。应当感谢牌楼的建立者,至少能告诉人们,新河没有消亡。尽管牌楼所在的地方只是当年新河镇小桥外南边一片荒地,毕竟跟新河还有一衣带水的联系,也算是个纪念吧! 近前仰望,牌楼正中楣檐下有一块黑色牌匾,上面嵌着三个金色大字“新河庄”,旁边还有两排小字:“新河庄始建于明永乐”和“一三六二年”。我的兴致顿时消退许多,取而代之的是疑问和不解。据我知道的历史常识,明代永乐年应在公元多年,绝不会是“年”。 随行的朋友说:那些人建造时不会不考证而开这样的“历史笑话”。我也认为有些道理,或许是自己老了,记忆有问题了?回家后,我立马进行查证,结论却是:我对了!朱元璋年建立明朝,永乐在~年间,而年是元代至正二十六年。 新河庄的存在由来已久,很多人都写过相关的文字,追溯它的历史。大都是人云亦云的传说,相互抄来转去,很少有切实的史料支持。普遍说法是新河以前名叫“水草沽”或“水津沽”,因它周边水草肥沃,应该有一定道理,况且有史料予以佐证。直到明天顺年间“新开运河”后,它的名字也被改写。要探讨新河庄的历史,还需先弄清它的陆地生成,才不会盲目猜想。 塘沽地区处于九河下梢,是一大片退海地,这是普遍认定的史实,并有贝壳堤的考古为证。上面这张《禹贡·导河图》明确标示,数千年前,黄河就“又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海”了。这条“逆河”就是海河的原形,因涨潮时海水逆流而上得名。在河水冲积与海潮回澜的反复的搏击中,九河下梢入海口也随之向渤海深处伸展,经历了漫长的暗滩沉积、泥岸出现、湿地产生阶段,才逐渐形成退海地,成为沿海冲积平原的一部分。 说到塘沽的成陆,人们普遍认为,是宋庆历八年(),黄河决口商胡埽北派直沽入海,以至“浊水所经,即为平陆”,从而生成了陆地。其实,这只是加快了这片退海地生成的速度而已。尔后,黄河又相继东流和南下,截止宋建炎二年(),黄河入海口由渤海改道黄海,黄河携泥沙在渤海湾的造陆活动已告一段落。也就是说,此时塘沽的退海地已经生成。元至元二年()丰财场的设立,标志着海滩已有组织地“煮海为盐”了。由此反正,有人在此定居且垒灶煮盐的时间要更早些。到大元二年(),沿海口屯田已达十万倾,迁徙来此的人亦随之增加。塘沽的贝壳堤也证实,这里八百年前就已成陆。至于新河的成陆,无论地理位置或海拔高度,时间都应该比塘沽早些。 新河的成庄,同样经历了一个过程。最早从这块土地的高处开始,就是新河北面大庙一带,逐渐由北向南发展,先有前街、后街,而后有北、南河底,继而再向周边扩散开来,形成数以千户的村落。有人说:永乐年初,隋、王两家最先在新河定居,不知出自何典,值得商榷和推敲。谁先在此定居并不重要,毕竟新河人姓氏众多,关键要对定居时段有个合乎逻辑的说法,尽管历史久远,或许没有史据可查。但是,根据对退海地生成历史的推演,可以断言,踏上新河并在此地生存下来的人,绝不会始于永乐。村庄形成时间也比官方记载要早得多,存在先于意识,人迹早于史记,这一点毋庸置疑。 至于新河庄牌楼标出的“新河庄始建明永乐”、“”,所以闹出“关公战秦琼”的笑话,或许考证有失严谨,或许人云亦云而已。
作者:秋时最早看到“新河庄汛”是在《宁河县志》中,起初并不以为然。后来又在《畿辅通志》中看到,而且还缀有“把总”两个字,遂对此产生兴趣,欲穷其究竟。先前对新河的称呼不外乎镇、庄、村、街,“汛”又作何解释? 在我脑海的词汇中,汛字多于水情有关,譬如:防汛或汛期。《说文》中的注解很简单:“汛,洒也”,释为“水之散如飞”和“俗用为潮”。再翻阅相关汉语字典,终于找到一则解释:汛地为明清时军队的驻防地。“汛”通“讯”,讯地在军事上为烽火地,以传消息,通常地界不大,用作驻防基地。清代将“汛”作绿营兵编制,分别由千总、把总或外委等武官来统率。 新河作为京畿海防小镇,是联系大沽、北塘沿海之间的纽带和防御要地。早在明世宗年间,倭寇曾骚扰沿海,大沽海口正式设防,新河即成重要防御要地。及至清代,清军在新河东北的滩涂设有兵营,而且有两道防御堡垒,与大沽与北塘两海口形成三角形防御体系。 咸丰八年()五月,英法联军进攻大沽口时,当时驻扎在新河的护军统领珠勒亨,虽然率京营马队前往援应,但却未能奋力攻夺,因此被海口钦差大臣僧格林沁奏折革职查办。次年,英法联军再犯大沽,直隶总督恒福驻扎新河。一闻炮声,即督率蒙古马步各队官兵驰回大沽,以作后路声援。此战大捷,汛地出力官兵均被奏报奖赏,恒福因“防剿著有微劳”亦被优议奖励。 咸丰十年()八月,英法联军从北塘河口登陆,欲逆袭大沽炮台,新河汛地营垒成为一道屏障。两千大清骑兵与上万洋毛子在滩涂进行了激烈交战,双方都互有伤亡。在洋枪洋炮猛击下万难支持,残部退守塘儿沽。联军扑入新河,并以此为大本营,很快攻占塘沽,大沽炮台也相继陷落,致使联军长驱直入北京。 光绪二十六年(),八国联军再破大沽口,大举进攻天津。新河汛地失去巡防作用,庄内上千户人家被杀的剩下不足三分之一。待《辛丑条约》签订,汛地大清营垒与两河口炮台都被毁坏殆尽。但新河作为军事要冲之地,却从未消停,始终成为兵家必争之地。 民国初期,军阀混战,直奉交恶,新河庄一带的滩涂又变成战场。直军统领吴佩孚曾经战败于此,并从塘沽码头登舰南逃。后来奉系直鲁联军张宗昌败退,亦在此地抵御白崇禧的革命军,最终被剿灭在滦河畔。 尤其是解放战争的平津战役,新河更是主要战场。在原清军驻扎的营地上,国共两军交战十分惨烈,草滩桥头碉堡密布,街巷内外枪炮轰鸣,双方均有重大伤亡,新河汛地的滩涂又一次血染疆场。 至此,新河汛地偃旗息鼓,汛地营垒遗址尚存,掩蔽在草丛和淤泥之下。文化大革命期间全民皆兵,我和同学们还在烈士墓后的大清军营废墟下,挖出过许多青砖,交给学校修地道,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小桥、流水、人家
新河这座小镇因河而得名,借水而祥瑞。清澈的河水金汤似地环绕着它,不论你打东南西北哪方来,河流都是你必须逾越的屏障。一座座木桥宛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神灵般地镇守着这块“风水宝地”。此刻,我就立身当年镇东的桥头,却不见了小桥的踪影。眼前的景物清晰,模糊,又渐入清晰,旧日的影像从过去的记忆中透析出来……一群光着屁股的孩子们正在水中嬉戏。他们时而抡开瘦小的手臂,击出一道道水柱;时而捞起一坨烂河泥,扣在小伙伴儿的头顶上;时而彼此追逐着,一通“狗刨儿”游向岸边。几个浑身涂满了泥巴的男孩儿光着屁股跑上木桥,以跳水教练无法想象的动作,从桥上相继跳入水中,在远处的芦苇丛中探出头来。水面上溅起的浪花,化作大小不同的水圈追逐着向外扩展、交叉,逐渐消失在皱起的涟漪中。河水继续由南向北流着,绕过一道弯,河面被一张整条河宽的方形大网拦截住。一根很粗的竹竿,竿头挂着一副滑轮,滑轮上穿过一条绳子,一头连着鱼网的两个角儿,一头握在捕鱼者手中。河水梳过渔网,时而有鱼儿在网前打个浑儿。岸边的捕鱼人悠闲地坐在马杂儿上,不紧不慢地抽着旱烟。每隔一段时间,他就拉动网绳,将渔网徐徐拉起。当网底离开水面时,总会收获些鲫鱼、鲈板儿之类的,偶尔也会有河蟹自投罗网。秋风吹熟了地里的庄稼,刮落了河边的树叶,河水也变得恬静了许多。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收获的不仅仅是庄稼。小河转弯向西,来到新河北头的桥前。这是一座木结构的小桥,桥梁的涂漆已脱落,露出它的本来面目。桥面上偶尔有马车轧过,发出“吱呀”的响声。桥帮外吊着许多鼓囊囊的麻袋,那是人们接济生活的食粮——当旷野里的黄须菜打满了籽,油黑的菜籽充满了诱惑。人们把采来的菜籽放在麻袋里,用一根绳子拴着,从桥头放到河中浸泡、拉起、再放下,经过反复的水洗、风吹和日晒,像淘金者似的付出辛苦,回报他们的是一锅锅香甜的饽饽。农闲时分,人们聚集在河边,河上挡起了一道道泥埝,河流被斩成若干段。埝边围出一个弧形的区域,用竹帘挡在预留的缺口处。他们两人一组,用藤条编的水斗把围子里的水往泥埝的另一边淘,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埝内的水面渐渐降下,沉不住气的鱼儿翻起阵阵水花。这时,有人将两把铁锨斜插进泥里,让竹帘斜倚在上面。水面继续下落,不一会儿,鱼儿就争先恐后地跳上竹帘,又惊恐的逆流而去。河床很快露出,鱼儿在泥水中跳跃,但跳得更欢的还是岸上的人。你知道什么叫“水干捞鱼”吗?那场景,刺激!其实,人们截水打埝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逮鱼,而在于疏浚河道。挑河是农村人称“四大累”之一的活计,那可真是力气活!河底的淤泥足有没膝深,人们高挽着裤腿,拎着铁锨,顺着河道排开,铲起乌黑的泥,一下下甩到岸上,此起彼伏,你呼我喊,演奏出一场动人的劳动舞曲。河床的泥被一块块地削平,河堤随之一层层地加高、压实。他们重复着劳动的艰辛,也重复着收获的喜悦。当小河里又流淌着清澈的河水时,农家的灶台边已飘出扑鼻的鱼香。冬天到了,小河的流水在人们不经意间平静下来。当河里的冰还没结实,光滑的冰面就成了孩子们的聚集游戏的地方。胆大的孩子开始他们冒险的勇气和智慧的较量。他们像军人一样在河岸上集结、列队、号令、抽签,看谁有胆量从冰上过去。不幸的第一名鼓足勇气,颤抖的腿拖着一只脚试探地踏上冰面,身体的重心开始倾斜,冰面在微微颤动。当第二只脚落上的时候,冰面发出“咔咔”的声响。他停住了脚,在进与退之间犹豫,在荣与辱之间斗争,在生与死之间选择。然而,男子汉的尊严让他藐视死亡,虽然他还是个孩子。冰接受了他的压力,死神也退却了,他胜利了!这是勇者的胜利。也有聪睿的孩子扑卧在冰面上,向战士通过障碍似地匍匐前进,这是对物理学“压力和压强”关系的典型诠释。他也到达了彼岸!这是智者的胜利,尽管他或许不知“物理”为何物。当然也不乏弱者,来他一个“胜利大逃亡”。是胆怯,临阵脱逃?还是理智,避免无谓的牺牲?退一步海阔天空,识时务者为俊杰,也许是合乎逻辑的注解。我从幻像中醒来,小桥不见了,流水枯竭了,那条给人们带来祥瑞的河流连同这座小镇都消失了,只是在当年孩子们嬉戏的地方,还残留着些许破窗、断墙,似乎在无声地告诉人们:这里曾有过人家。
校园惊梦作者:秋时起伏、间断地伸向废墟的路,像一段跳动的乐谱在一堵残墙边画上了休止符——这是我曾经读书的地方。早年这是一座镇公所,回形的四合大院,青砖青瓦,高门高墙,显得庄重又森严。院子北面是一片空阔的地面,这是学校的操场。中间有个套院儿,那是教师的领地。在学生的心目中,这块领地最具权威的不是校长室,而是有着“白公馆”之称的教导处。这儿的主人并不姓白,但长得一张白面净子脸,习惯穿白色衣装。加之大凡进这儿的学生都是调皮捣蛋的“要犯”,受到的待遇自然是“雷霆雨露”,谁不恐怖?然而,对我来说,真正的恐怖来自那年深秋的一个夜晚。红日、红叶、红袖标仿佛是一夜之间铺天盖地。那天晚上,也就刚睡着,一阵急促的敲窗声把我惊醒。母亲穿着衣服坐在炕上,她还没睡。镇上已经乱了一段时间,抓人、游街、批斗、抄家……她似乎早有预感。“他们来了!”母亲淡淡地说。父亲把门打开了,先进来的是一名中年妇女,她是这片儿的街道代表,人还好。后面涌进几个手持消防钩、臂戴红色袖标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唇上有豁口。“别磨磨蹭蹭的,快点儿!”豁子漏风的嘴喝道。母亲用一张小被裹紧年幼的弟弟,抱在怀里往外走。外面很凉,我缩了缩脖子,跟在母亲身后。街灯很暗,被风摇得一眨一眨地晃动着,几个身影在昏暗不平的街上一步一步地挪动着,那场面在电影里见过,如同赴刑场。学校红色的铁门敞开着,似一张血盆大口把我们吞噬了。我们跟随着红袖标,进入大门对面一间坐西朝东的屋子。这是我读书的教室,里面已经挤满了人,教室的墙上贴满了红红绿绿的标语,黑板对面白纸黑字的巨大横幅格外醒目:上边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下面是“坚决镇压地、富、反、坏、右!”在这里被拘禁的人都是成分高的旧官僚、地主、资本家等“四类分子”和他们的“狗崽子”。尽管这些人家解放时就已经一无所有了,可依旧逃不出被洗劫的命运。红卫兵无情地把他们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并荡涤了他们家中的一切“污泥浊水”。一缕凉风从残墙边吹过,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红色的大门已经不见了,我从传达室的废墟里拾起一只门扣,上头斑斑锈迹间还残留着星点漆色,引出一段伤感的回忆。文革停课,闲得实在无聊。晚上,几个同学约好到校园去玩儿,却被看门的大爷给轰了出来。他看上去已年近花甲,据说一直独身。这人个头高、脾气暴,平时对学生很严厉。“这老头儿也太不通情达理了!得想个法儿整治一下他,以解新仇旧恨”。孩子们很快就想出一个鬼主意。一个同学趁着夜色摸近传达室的大门,将一根细绳儿拴在门扣上。同学们藏在门外黑暗的地方,牵动手中的绳子,门扣敲打着门板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传达室的门开了,一个秃顶的胖老头儿向四下张望,校园里十分寂静。“妈的,见鬼了!”他嘟囔着退回屋里,索性把灯关了。“哗啦啦”,门扣又响了,屋内却不见动静。“哗啦……”随着门扣声的再次响起,门“咣”的一声被踹开了。胖老头儿在门前仔细搜查,他狠劲儿把绳子拽断。同学们拔腿就跑,后面追来的是一通骂声。孩子们的顽皮无可厚非,日后权当是一种“笑谈”。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人心头为之沉重。离那次“恶作剧”没过多久,也是在夜里,那个胖老头儿竟真得见鬼去了!他独自走进临街的一间教室,将准备好的绳子挂在横梁上,将打好的绳扣儿套在脖颈上,蹬开脚下的椅子,上吊自尽了,说是因为什么“军统特务”之类的嫌疑。他的死只解脱了沉重的肉身,死后还落了个“自绝于人民”的罪名。记忆的天空中,五星火炬的旗帜迎风飘舞,熟悉的歌声仿佛响在耳边:“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我们都是共产儿童团。将来的主人,必定是我们。嘀嘀嘀嗒嘀嘀嘀嗒嘀嗒……”这声像与我现在的心绪反差太大了!我无心再深入进去,转身向北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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