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经注》卷二十九:松江自湖东北流,径七十里,江水歧分,谓之三江口。《吴越春秋》称:范蠡去越,乘舟出三江之口,入五湖之中者也。此亦别为三江五湖,虽名称相乱,不与《职方》同。庾仲初《扬都赋注》曰:今太湖东注为松江,下七十里有水口。分流:东北入海为娄江,东南入海为东江,与松江而三也。
(郦道元时期松江流域图,实际湖泊水系有变化,仅作参考,下同)
松江,
发源于太湖,
东流七十里,江水分散,
分散处被称为三江口。
越国灭吴后,
范蠡由三江口入太湖,前往齐国。
支流:东北入海为娄江,东南入海为东江,与松江分作三。
这就是南北朝时期郦道元作《水经注》时松江概况。
黄浦江概况
黄浦江全长约公里,河宽至米,是上海的地标河流,流经市区,将上海分成浦西和浦东。在上海市中心外白渡桥接纳吴淞江(苏州河)后在吴淞口注入长江,是长江汇入东海之前的最后一条支流。“浦”是古吴语“河”的意思,一般指人工河。
现黄浦江上游注入水系
黄浦江始于上海市青浦区朱家角镇淀峰的淀山湖,上游三大源流,西北一支为主流,自淀山湖口淀峰起为拦路港,下接泖河、斜塘至三角渡,又有太浦河汇入泖河,承泄太湖及江苏淀泖地区来水,年12月太浦河开通后,成为黄浦江主要水源(太浦河工程自年开始,共分三阶段逐步完成)。中间一支为大蒸塘—圆泄泾,上接浙江红旗塘,承泄太湖及浙江杭嘉湖来水,两支汇合为横潦泾。西南一支为大泖港,承泄杭嘉湖沪杭铁路以南及金山县西南部来水,大泖港汇入横潦泾后,折向东流为黄浦江。
作为上海的母亲河,按照现在辖区范围,黄浦江是一条完全在上海境内的河流,以境内的淀山湖为主要源头(年太浦河开通后直接与太湖相连)。尽管如此,仍然有一部分人持有异议,认为上海的母亲河是苏州河。历史依据是“黄浦夺淞”和上海开埠。
黄浦江的形成过程
黄浦江的历史可以简单分为三个阶段:第一,松江支流;第二,江浦合流;第三,黄浦夺淞。
第一,松江支流
(南宋时期上海镇地图)
在明朝永乐初年之前,黄浦江称“黄浦塘”,“黄浦”,“大黄浦”,概名称随河道变化而变化,由南向北入于吴淞江,属于吴淞江支流。“黄浦江”之名始于清末道光时期,距今不足年。
《上海通志二卷第四章》:北宋郏亶《吴中水利书》详载松江(吴淞江)两岸江浦水流有余条,未提及黄浦,当时或无黄浦之水,或水流过小而缺载。南宋,始有黄浦之名的水道,《宋会要·食货》云“乾道七年,丘崈谓华亭县东北有有俞塘、黄浦塘、盘龙塘通接吴淞江,皆泄里河水涝”。南宋淳祐十年(年),高子凤作西林(今浦东新区三林镇西)南积善寺碑记记有“西林去邑不十里,东越黄浦,又东而北汇,所谓江浦之聚也”。黄浦为今黄浦江上游闸港、三林塘之汇。江浦之聚为古黄浦和吴淞江汇合之处,黄浦为吴淞江南面的支流。
黄浦江古称黄浦、大黄浦。晚近又有附会战国春申君黄歇封于吴地,率民治水松江,导流入海,开拓一条由太湖始流,穿越嘉兴、枫泾、松江3个古镇从东南入海的南江,水道因此称为黄浦、黄歇浦、申浦、春申浦等。《上海通志》。
第二,江浦合流
吴淞江的淤塞使得环太湖的苏松常杭嘉湖六府水患频发,宋元时期都未能根治,虽然浏河对太湖水东北向进行了分流,却不能缓解整个流域的水情。
明朝永乐元年(年),明成祖朱棣继位第二年,时任户部左侍郎的夏原吉奉命到浙西治水,经过实地考察,采用了当地人士叶宗行等的建议,引淀山湖东南泖河水至黄浦中游,再联通上海浦,进入吴淞江下游,放弃原吴淞江入海口南跄口,疏浚范家浜,由现吴淞口处入海。由此建立了现在黄浦江的雏形。
(浙西治水一般指太湖流域,包含太湖上游水系和下游入海水系。关于夏原吉治水时的官职,许多地方误认为是户部尚书或者工部尚书,经年历校对,建文帝时,夏原吉官居户部右侍郎,明成祖朱棣登基后被提升为户部左侍郎,永乐三年年,户部尚书郁新病逝,夏原吉始代领户部事。)
这个方案相当于以淀山湖水分流吴淞江源头,承接太湖东流之水,以泖河等几条横塘代替东江故道,通过吴淞江的纵横水网,引水重新进入吴淞江下游,建立入海通道。某种意义上说重塑了三江分流太湖水的局面。这样就避免了重新疏浚吴淞江的巨大工程,降低了治水的成本。
虽然黄浦江最初的规划是帮助吴淞江分流太湖水,然而,这种分流同时也造成吴淞江源头水量减少,水流冲刷力度更加弱化,泥沙淤积更多,吴淞江逐渐退化。而新开的水道由于有淀山湖和太湖充足的水量冲刷,河道越来越深广,原本汇入吴淞江的各浦之水也转而南下汇入新水道,逐渐形成超越吴淞江的大江。
在黄浦江水系形成初期,今淀山湖一带的水源是呈多路走水的格局,沿上海地区原有的纵横水网汇入吴淞江(见下图)。
据各种文献中记载的流路来分析,南北向河流主要有黄浦塘、上海浦、新泾、蟠龙塘、通陂塘、大盈浦、赵屯浦等。东西向河流主要有北俞塘、大曹港、柘泽塘、东西横泖和瓜泾塘。但这些河流都最终流入吴淞江,是吴淞江水系的一部分。
明朝天顺二年(年),吴淞江另辟新道,河道在今苏州河,其故道则被称为“旧江”(又称虬江,今上海有虬江路为建国后填河而成,虬江应是以方言“旧江”而来)。(此图有两个特别之处,第一,指出了黄浦口的位置,第二,突出了吴淞江下游两条水道,即旧江和标注吴淞江的水道)
嘉靖元年(年)黄浦江水系全面形成,干流长82.5公里,上段自米市渡至闸港长28.5公里为东西向,河身较顺直,河面宽米左右。干流至闸港(大治河西口)转为南北向,长54.0公里,龙华以下40公里,河道弯曲较多,穿越市区后在吴淞口汇入长江。
天顺二年(年),开通吴淞江宋家浜河段,在今近外白渡桥苏州河段,形成今吴淞江下游新河道。
成化八年(年),筑杭州湾海塘,青龙港口堵塞,东江下游完全封闭。黄浦总汇杭嘉之水,又有淀山泖荡诸水以建瓴之势,“从上灌之,是以流皆清驶,足经敌潮,虽有浑浊,不能淤也”。范家浜浚治后,“水势遂不复东注松江,而尽纵浦水以入浦,浦势自是数倍于松江矣”。《上海通志》
第三,黄浦夺淞
夏原吉的治水策略并没有脱离三江入海的传统,不同之处是古三江策略直接分流太湖水,而由于吴淞江太湖入口的缩小,这次治水则以分流吴淞江上游水流为主,一方面引吴淞江北部支流入刘家河(上图小虞浦,新洋江,夏驾浦)。另一方面引南部支流入淀山湖(上图千墩浦,赵屯浦,大盈浦),经拦路港,泖河与横潦泾向东,在闸港接南北向的黄浦,向北重新进入吴淞江。这样,北有浏河,中有吴淞江,下有新开的水道,再次形成三路排水格局(尽管看起来是两江,借用了吴淞江下游的入海通道)。
《方舆纪要》卷24苏州府昆山县:夏驾浦“新洋江南口即夏驾浦。永乐二年,夏原吉以松江自夏驾而东,沙涨猝不可去,江北岸有刘家河入海。乃凿夏驾浦,掣江接浦,汇于刘家河”。后屡有浚治,为宣泄要口。在今江苏昆山市东南二十里。
明《松江府志》卷二:“今松江自吴江长桥东流,至尹山北流,至甫里东北流,至淀山北合赵屯浦,又东合大盈浦,又东合顾会浦,又东合崧子浦盘龙凡五六浦,至宋家桥转东南流,与黄浦会而入海”。
黄浦江并非是夏原吉一次治水形成的,这次治水也并没有“黄浦夺淞”的规划,本意应该是寻找一条能快速疏泄当时水患的通道。黄浦江新水道的承载量也并不能取代当时的吴淞江。
黄浦在元朝“至元大德间浦面阔尽一矢之力”,大约在70米左右。范家浜开浚之前黄浦的宽度据《读史方舆纪要》上海县下记载:“浦口旧阔三十余丈。”这里“浦口”当时指黄浦入吴淞江旧江处。关于范家浜开浚后的宽度,在夏元吉治水事迹中不见记载,但据《弘治上海县志》记载,“(范家浜)引流直接黄浦,阔三十余丈。”这应是范家浜开浚时的宽度,这个宽度与其上下流河宽度应不会相差太远。因此尽管范家浜的开浚,使得黄浦江水系的形成,但当时黄浦江水系的主河道宽度只在米左右,只是今天河道的四分之一左右。
在夏原吉之后,太湖水患依然不定期发生,综观明朝,正统年间巡抚侍郎周忱,天顺二年巡抚崔恭,弘治年间徐贯,嘉靖年间工部尚书李充嗣,隆庆年间巡抚海瑞,万历初都御史林应训等都主持过太湖治水。
天顺二年(年)巡抚崔恭主持开浚吴淞江下游段,西起大盈浦,东至吴淞江巡司(今潭子湾附近),又自新泾西南至蒲汇塘入江(黄浦江)阔皆十四丈,深皆二丈。
弘治七年(年),工部侍郎徐贯主持开浚吴淞江,将吴江长桥一带芦菱之地,疏浚深阔,导引太湖水散入淀山、阳城、昆承等湖,又开吴淞江并大石、赵屯等浦,泄淀山湖水由吴淞江入海。
正德十六年(年),巡抚李充嗣疏浚吴淞江,其奏报云:“吴淞江上流,自吴江县起,至昆山夏驾浦,下流自嘉定县旧江口起,至上海县黄浦口,俱通利无碍。唯夏驾浦至龙王庙旧江口俱淤塞,几如平陆,应该开浚……于嘉靖元年正月兴工,至本年(年)二月完工。其夏驾浦新洋江两河与吴淞江交会之处,横引江水,斜趋娄江,以至吴淞水弱,不能冲击淤泥,抑且两河通引浑潮,倒流入江,与吴江下流,日相抵撞,易成淤塞,合于两河交会处,创造石闸,节制江流,使不斜趋,阻遏浑潮,使不倒流,庶几此江无后塞之患。”嘉靖末,下游又壅塞。
隆庆三年(年),巡抚海瑞议开河道十五丈,自黄渡至宋家桥(约今福建路桥附近),长八十里,其下游今之河道开始形成。
万历五年(年),林应训开浚吴江县长桥南北两滩,浚中段自昆山漫水港至嘉定徐公浦(今黄渡西),又建千墩浦、夏驾口两闸。下游新河宽仅15丈,渲泻太湖之水已相当有限。
黄浦江地位的正式确立是明朝隆庆三年(年),海瑞主持治理吴淞江,借鉴当时归有光和潘季驯的治水理论,对原本宽度30丈的吴淞江河道缩减为15丈,并给予加深,使得吴淞江水流速度加快,泥沙沉积减少,基本形成了今天的格局。自此,吴淞江治理多采用束水策略,以防淤塞,河道不复原来的宽广散漫。明后期和清代的治水也基本延续了海瑞治水的策略。
据《万历上海县志》的记载:“黄浦……今横阔二里许。”这里所提到的河道宽度明显偏大,因为今黄浦江河道宽度大约在米左右,远不及“二里许”。但至少可以相信,到明万历时黄浦已经发展成相当宽大的河流了。
此时,黄浦在名称上依然是“黄浦”或者“大黄浦”,真正以江为名是在清代。
清朝时期吴淞江的治理
清以后吴淞江疏浚频繁
康熙十一年(年),浚河自嘉定之徐公浦至黄浦口,次年,建闸于宋家桥(二十九年废坏)。
雍正十三年(年),复建闸于上海金家湾(今大统路桥附近,道光初废)。
嘉庆二十三年(年),浚黄渡至万安渡。
道光七年(年),浚井亭渡至曹家渡。这一时期,上海开港,始称黄浦江。如果按照这个时间推断,黄浦江正式跻身连通大海的“江”的地位不到年的时间。
(这一时期恰好处于林则徐任苏州巡抚,其治水策略多参考海瑞治水,对海瑞治水评价很高。与林则徐同为好友的王凤生著有《浙西水利图说备考》,成书于年,书中图画使用了黄浦东口和黄浦西口,东口在上海县东,西口在松江府下,可见,当时黄浦称江仍不常见。)
同治二年(年),用机器挖泥,浚曹家渡淤浅。十年,浚黄渡至新闸西江段。
光绪十六年(年),浚四江口(大盈浦口附近)迤东之横娄口起至新闸大五庙止,形成今之吴淞江。
黄浦江形成的自然因素
黄浦江的形成是一个时间跨度长达几百年的过程,这个过程既与人口南迁苏松两地人口经济地位变化吻合,也与自然变化一致,地理因素有长三角的地质下沉,气候方面也有观点提出,气候逐渐转向寒冷,海平面正好处于下降趋势。这一趋势正好与吴淞江的淤塞相反。
两宋时期海平面上升,使太湖地区的水文环境发生很大的变化。到13世纪末太湖流域水文环境又出现新变化,这个新的变化特征与以前变化有根本区别。
从成因上分析仍是海平面的影响,不过此时海平面向下降方向发展。海平面下降导致河流侵蚀基准面下降,原与高海面相联系的太湖流域高水位随着下降,对浅碟型的湖泊而言,最明显后果是湖泊水面缩小,淀山湖退缩正反映了这个演变趋势。
海平面下降,长江口潮汐也跟着东退,周文英所说的“近年潮汐东朝”正指出了这个现象,昆山一带河港受潮汐阻水压力减小,古娄江排水通道得以重新开通的条件成熟,刘家港在人力的疏导下则迅速发育成一条排水要道。
而吴淞江在高海面时期一直是太湖水流东向出海的通道,一则河曲发育,二则受潮汐所携带泥沙的影响,河道中水下边滩和心滩逐渐发育,这些暗滩在高水位时尚不严重。但海平面下降后,水下的浅滩迅速出露为占据江口的河沙汇,以及占据凸岸边滩的新华嘴、严家嘴,严重阻塞河道。
从河流动力过程和受潮汐影响的河道泥沙运行规律来看,就吴淞江中段的位置和可能的泥沙来源数量而言,河床的迅速淤浅必然是以长期泥沙淀淤过程为基础的。但其出露为水上滩地,以“暴涨为害”为其表现形式,正说明吴淞江的水位也在下降,这与太湖流域的水位下降在时间上是一致的。
吴淞江的水位下降也使得已经淤高的河床普遍缩狭,仅剩“三二十步”的河道主泓,“深亦不过三二尺”。当时人们普遍认为“吴松江渐成痼疾,颇难救疗”,就是对吴淞江在海平面下降后所表现的环境演变后果的叹息。
对于在高海面时期形成发育的黄浦江水系来说,尽管其以多路分流为特征,但主要的出水口是过上海浦而入吴淞江。
在元后期海平面降低的形势下,降低的吴淞江水位和淤高的河床,使这一路排水出现困难,水流势必分流改走其它路线,顺范家浜再接今黄浦江下游,绕开淤高的吴淞江河道是唯一分流通路。至于今黄浦江下游的河道,其一则接受从范家浜分流而来的水源,二则也是川沙、南汇一带来水的通道。二水汇合,河流携沙能力增强,在海平面降低的背景下,河道迅速发育拓宽。由于这条河道过水超过范家浜,所以其发展也比后者快。到明永乐初年时,显然再开浚“下流壅遏难疏”的入江浦口是不明智的方案。而选择开浚范家浜则顺应了当时新的自然现实条件。
从以上分析可知,太湖流域在十三世纪末出现的水文环境变化和黄浦江水系全面发育的动力是海平面下降,尽管文献中没有相应的记载(也不可能有记载,因为当时还没有海平面及其变化的概念),但从当时水文环境变化的种种特征分析来看,可以推测这些变化背后的海平面下降在起着影响作用。
十三世纪末出现的海平面下降也决非是偶然的现象,也正在此时中国的气候温暖期结束,开始向寒冷的方向,然后过渡到明清小冰期。
黄浦江水系是太湖流域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其发育的过程与太湖流域水文环境变化密切相关。由于北宋初开始的海平面上升促使黄浦江水系开始发育。而13世纪末开始的海面下降则推动黄浦江水系的全面成熟和发展。
复旦学报:社科版黄浦江水系形成原因述要*满志敏
有关吴淞江与黄浦江的一些常见疑问
第一:吴淞江旧江位置在何处
旧吴淞江中下游应有两条水道或者多条水道。下游水道的变迁众说纷纭,究其原因一是古代长三角平原以水网为主,水域宽广,陆地面积并非现在的面目。二是吴淞江淤塞后水流四溢,经过多次治理,截取河道取直,河道分散属于正常情况。
天顺二年(年)和隆庆三年()年的治水至关重要,天顺二年同时疏通了两条河道,而隆庆三年海瑞的治水则以今吴淞江河道为主。
据《元史》泰定二年(年):“五月,浙西诸郡霖雨,江湖水溢,……六月,浚吴淞二江。”其中“吴淞二江”所指吴淞江的第二条江,或者吴淞江有二条江,含义不明,但元代文献中多次提到”吴淞二江”,还有出现“吴淞江二道”说法,由此可知吴淞江在元代时,河口宽度约二里许,存在着二股汊道,本文拟定名为南汊和北汊。
北汊的演变:据明正德十六年(年)工部尚书李充嗣在浚吴淞江完工时奏疏:“上流夏驾浦以西,下流嘉定旧江至上海黄浦江,俱通利无碍,唯夏驾浦至嘉定旧江口龙王庙(今黄渡东),淤塞几如平地。……”其中所指“旧江”,即为北汊,并早已接通黄浦江。
南汊的疏浚,至隆庆三年(年)海瑞的奏疏:“于今年正月初三,按江故道,兴工挑浚。”还有“彼处饥民,亦听上工就食,吴淞借饥民之思,而故道可通。”其中二次所指“故道”,应为吴淞江南汊。又有“原江面阔三十丈,今议开十五丈”,所指原江面亦指“故道”,并“同黄浦入海”等等,表明吴淞江南汊(即故道)进行疏浚。
从上述对比证实,旧江和故道实际上就是吴淞江的北汊和南汊。
海瑞疏浚吴淞江"故道"辨正--《海瑞治理吴淞江》一文商榷(胡昌新)《上海地方志》5第四期
《闸北区志》比较明确,“在明代治理中,吴淞江改由宋家浜入黄浦江。从明嘉靖元年(年)起,吴淞江下游完全改入今日河道,从属黄浦江水系。”《闸北区志》的大事记,更为明确,“明正德十六年(年),巡抚都御史李充嗣奉命主持疏浚吴淞江,并穿凿新渠‘改入浦江之道’,使吴淞江在今潭子湾附近折东改道至宋家浜(今福建北路桥附近),经范家浜后入海……。”再看《虹口区志》,“明天顺二年(年),巡抚崔恭开浚吴淞江下游河段,使吴淞江东接宋家浜。隆庆三年(年)巡抚海瑞始将吴淞江作为黄浦江的支流加以整治,至此吴淞江下游完全改入今道。”《从吴淞江改道究竟在何时说起》(徐维俭)5/12/27
现在公认的旧江位置究竟在哪里?
正德十六年(年),巡抚李充嗣疏浚吴淞江,其奏报云:“吴淞江上流,自吴江县起,至昆山夏驾浦,下流自嘉定县旧江口起,至上海县黄浦口,俱通利无碍。唯夏驾浦至龙王庙旧江口俱淤塞,几如平陆,应该开浚……
隆庆三年(年),巡抚海瑞议开河道十五丈,自黄渡至宋家桥(约今福建路桥附近),长八十里,其下游今之河道开始形成。
可见旧江口位置在嘉定县龙王庙,即今日黄渡东(博园路有老吴淞江桥,不知此处是否就是旧江口处)。旧江入海的位置在南跄浦口,即现在黄浦江复兴岛以东的浦东地区高行镇区域(一说为高桥镇),浦西段终点应在复兴岛虬江码头。而中间河段以现在水系而言,应是在封浜,西虬江,桃浦,虬江路,外走马塘,虬江一线。
原虬江古河道西起白鹤江至吴淞江会合口,东流经今白鹤、旧青浦、纪王、封浜、江桥、沈家行,过黄浦江至高桥镇东北注入长江,与东大盈浦、通波塘、新通波塘、蟠龙港、新泾港、桃浦、彭越浦等相交。现在的虬江仅存数段残留河道,彼此不相联通,但可分段航行,东段仍保留原名,西段年改名西虬江。《上海地名志-第一篇第一章第二节》
虬江为吴淞江下游故道。明代,该河道严重淤积,因而改道,原河道乃称旧江,又因其曲如虬龙,故又称虬江。在区境的流向是:从今虬江路至沈家湾,达沙泾港,至屈家桥,然后向东北流入杨浦区的走马塘。民国3年(年)后,潭子湾至俞泾浦之间陆续填没,筑成今日的虬江路。民国9年后,虬江路、四川北路东侧至虬江路、淞沪铁路东一段填没,筑虬江支路。此后,从胡家木桥起,经育才路,至董家石桥,越今和平公园一段,亦陆续填没筑成道路。《虹口区志》
年,人们在闸北(注:此闸北系地名,而非区名)的一段虬江旧河道上辟筑了一条新马路,即取名虬江路。年以后,历经年、年、年的数次大规模疏浚,虬江被截弯取直,多处填河建房筑路,如今仅留互不相连的西、中、东三段河道。东段从复旦大学西北角向东经沈家行至佳木斯路桥折向东入黄浦江,长约1.5公里,仍沿用“虬江”旧称,该段河道还是抗战时期日军将原河填平后开挖出来的一条新河。西段位于嘉定、普陀境内,起自封浜,往东经江桥,入桃浦。为了区别于虬江东段,年更名为西虬江。中段因与走马塘相接,改称为外走马塘。
第二:夏原吉治水之前,黄浦与上海浦的位置?
现在黄浦江的起始点在大泖港(河流名,非港口)折向东流处,终点在吴淞口入长江处,是长江最后一条支流。
年12月太浦河开通后,成为黄浦江主要水源。中间一支为大蒸塘—圆泄泾,上接浙江红旗塘,承泄太湖及浙江杭嘉湖来水,两支汇合为横潦泾。西南一支为大泖港,承泄杭嘉湖沪杭铁路以南及金山县西南部来水,大泖港汇入横潦泾后为竖潦泾,折向东流为黄浦江。见《上海通志》第四章第四节。
关于明朝以前黄浦的位置有两种观点,第一种认为黄浦是竖直的,自今闸港向北入吴淞江旧江。
东江流向杭州湾的出口被堵塞后,淀山湖及浙西平原的水流,必然向东经今闵行以东,从闸港经下沙,至新扬以东出海。这段河道直至明代称横潦泾,在清代志书中,也称黄浦之首为横潦泾。另一部分水流从闸港北流,经今黄浦,至今虹口境内注入吴淞江,此口在元时称黄浦口,首出元代任仁发(公元—年)的《水利书》。自闸港以北的今黄浦河段,在南宋及元时即称“黄浦”。两宋时期的黄浦河面不是很宽阔,在南宋修建里护塘堵塞东江下游出口后,河面才日渐加宽,与原上海浦合并,上海浦一名逐渐消失。当时,黄浦是吴淞江一条支流,其水系雏形始渐形成。太湖下游排水,仍以吴淞江为主流。摘自:“中华文化系大江”系列文化丛书之一《大江万里》连载:第十章江海相会03,作者:长江儿女
黄浦之名,始见于南宋绍兴二十八年(年)高子凤为西林(今浦东三林镇西)南积教寺所作的《碑记》中。南宋时期的黄浦,乃指今闸港迤北向一段,为吴淞江的支流。元末明初,闸港以北统称“大黄浦”,清代始名黄浦江。《上海水利志》
第二种认为自松江府下开始(今日黄浦江起始点),东流至闸港,然后北上至上海县东,大约在今天十六铺的位置。
《浙西水利备考》地图亦把黄浦西口位置标注为松江府南,黄浦东口位置在上海县东
《沪城备考》云“黄浦在宋元时,从华亭东流入上海界,其势悉折而东北,为金汇、插港、周浦等水,以趋于南跄口,始与江合”。
这里均认为黄浦位置在松江府南至上海县东,即现在黄浦江起始位置至老东门外。《沪城备考》成书于年,《浙西水利备考》成书于清末,此时黄浦已成大江之势。
如果按照这种观点,黄浦最初的位置止于上海县东(大约今天上海老街东门路外),那么就与黄浦入吴淞江,属于吴淞江支流的说法相矛盾。同样解释不了如果黄浦和上海浦本就相通,夏原吉为何要再次连接它们。
明确下旧上海县的位置
上海县来自上海镇,上海镇紧靠上海浦,因上海浦而得名。上海镇位置在今咸瓜街老太平弄北地块,不仅是上海镇衙故址,而且还是上海立镇之前数十上百年前就有的北宋年间的政府机构市舶司和上海务所在地。也是上海县第一次县署地址,仅仅存在十年左右。通常所说上海县应指第二次县署位置,约在光启路,延续了元明清,直至民国时期。《上海建县年代之我见,沈永清》,《上海县衙初十年址在今何处--兼说上海的根(赵震忠)》
两幅图的对比很明显
那么第二个观点如何产生的?
应该是把夏原吉治水的结果当作了原因,颠倒了时间的概念。这个观点在夏原吉治水之后非常合乎逻辑,因为黄浦下游淤塞,不能通于吴淞江,所以夏原吉借用上海浦的河道,使黄浦之水由上海浦入吴淞江,而此后,上海浦的名称逐渐被黄浦取代就是众所周知的。因此,上海县东的黄浦就是原来的上海浦。而治水之前的黄浦下游应该处于淤塞状态。其位置在今上海市黄浦区范围(可能这才是黄浦区的真正来历)。
又松江大黄浦乃通吴松江要道,今下流壅遏难流,傍有范家浜至南跄浦口,可径达海,宜浚令深阔,上接大黄浦以达泖湖之水。此即禹贡三江入海之迹。俟既开通,相度地势,各置石闸以待启闭,每待水涸时,修筑圩岸以御暴流。如此则事功可成,于民为便也。《苏松水利疏》(摘自《明经世文编》卷十四,夏原吉《夏忠靖公集》)
明确了黄浦的位置,再来看上海浦的位置。关于其起点与终点位置亦有不同观点,一是十六铺,二是龙华。
上海浦原为吴淞江下游的支流。起自南市区十六铺东侧,南接黄浦,流至原宋家浜与范家浜的会合处,再东折北流至今虹口港河道的嘉兴路桥,注入原吴淞江。全长4.6公里,流经区境为1.7公里,河道宽阔,可通海船。至元代,水道逐渐为黄浦所侵并,上海浦之名亦为黄浦所替代,其注入吴淞江处(今嘉兴路桥)称为“黄浦口”。《虹口区志》。这里有几个点值得商榷,第一是范家浜的位置,第二是上海浦被黄浦取代的时间
上海浦(ShanghaiPu) 位于上海旧县城东,自南往北流,注入吴淞旧江。即黄浦下游旧称,明王圻《东吴水利考》:黄浦下游合江处曰上海浦。因史载上海浦早于黄浦,为吴淞江南岸十八条支流之一,明以前有关上海方志又不载黄浦,因此,一说上海浦为另外一条河流,后被黄浦所并或与之相连。《上海地名志,第一章第一篇》
据《上海名街志》记载,地理意义上的十六铺始于北宋天圣元年(年)。当时,吴凇江下游有一条支流名上海浦(即今十六铺处),岸边逐渐形成聚落,渔民、盐民、农民等常在此处交换商品,饮酒聚会。而地名学上“十六铺”的首现,是清朝的咸丰、同治年间。为了防御太平军进攻,地方官员搞起了团练组织———将上海县城厢内外的商号建立了一种联保联防的“铺”。由铺负责铺内治安,公事由铺内各商号共同承担。计划是划分为27个铺,但因种种原因实际上只划分了16个铺(从头铺到十六铺)。
上海浦起始位置(或者说上游位置)在龙华附近的观点仔细推敲比较符合黄浦江的发展过程。从黄浦江的河道形状而言,在龙华处改变最大,下部基本为垂直形态,符合“横为塘,竖为浦”的塘浦系统,而在龙华后,黄浦江开始变为东北向,发生比较大的形态改变。符合夏原吉治水时由黄浦连通至上海浦的形势(上海浦当时为大浦,河道宽度与长度不弱于黄浦)。(此观点很少见,原文看过后网页关闭,再重新寻找未找到)。
按照《虹口区志》的说法,上海浦现在仅存的河道是虹口港,而终点在嘉兴路桥,是上海浦入旧吴淞江的河口,也称“黄浦口”(推测这里在夏原吉治水之前应该是上海浦河口)。
虹口港位于区境南侧,亦称沙洪、串洪。南起黄浦江,北至嘉兴路桥接俞泾浦,稍南接沙泾港。全长1.53公里,宽18~20米,最狭处12米。河道原系上海浦的北段,现与俞泾浦和沙泾港两条支流形成虹口港水系。《虹口区志》
上海浦原为吴淞江下游的支流。起自南市区十六铺东侧,南接黄浦,流至原宋家浜与范家浜的会合处,再东折北流至今虹口港河道的嘉兴路桥,注入原吴淞江。全长4.6公里,流经区境为1.7公里,河道宽阔,可通海船。
所以,上海浦入旧江的位置应该是虹口港以上嘉兴路桥附近。这也是虹口区在开埠之前最初的边界。而旧江的位置也是当时嘉定县与闸北,虹口几个地界的界河。《虹口考略》等
原谅这种灵魂画图法,我的内心也是痛苦??的。
第三:吴淞口,黄浦口与南跄浦口?
黄浦江的入海口为什么称作“吴淞口”?旧吴淞江的入海口为什么称作“南跄浦口”?“黄浦口”的位置?
再次回顾夏原吉治水的路线,由黄浦连接上海浦,再连接吴淞江下游河道,放弃南跄浦口入海,疏通范家浜,由此入海。
夏原吉治水为什么重要?因为这次治水开辟了太湖流域新的入海通道,“黄浦夺淞”后,黄浦江水系代替吴淞江水系,成为明清后以及近现代太湖流域的主要水道。同时,江浦移位也使得上海县行政区域范围受到影响
吴淞口,黄浦口与南跄浦口却浓缩了这种变化。三者顺序应是:南跄浦口,黄浦口,吴淞口。
吴淞江旧江的位置大约从今日黄渡到复兴岛,复兴岛后东流在南跄浦口入海。
南跄浦口是旧吴淞江的入海口,同时也是南跄浦流入旧吴淞江的河口。南跄浦口位置在今日高行镇区域。夏原吉治水后,吴淞江改走范家浜,入海口逐渐被吴淞口取代。
南宋《云间志》记载,吴淞江南岸大浦很多,其中有上海浦、南跄浦。南宋范成大《吴郡志》记载,吴淞江下游南岸有大浦18条,由西向东,最后5条依次为上海浦、下海浦、南及浦、江宁浦、烂泥浦。
《上海地名志》页记载:“南跄浦即……南及浦,古道约在今复兴岛东。”其82页又云:“南跄浦应在今浦东新区北部。”明正德《松江府志》和清康熙《松江府志》皆云:“南跄浦……其支流为东沟浦、西沟浦、马家浜。……其南近都台浦。疑即南跄浦之故迹也。”清同治《上海县志》云:“南跄浦故在东虬江东,通东西沟、马家浜。”
前面几本志书提到的东沟浦、西沟浦、马家浜、都台浦、东虬江,它们的位置大体都在高桥老界浜以南的现高行镇地区。南宋设立的南跄盐场和以后南跄巡检司也在该地区,所以南跄浦应该在这一带,这与《上海地名志》所说的“在今复兴岛东”和“在今浦东新区北部”是完全吻合的。《南跄浦寻踪与高行镇成陆(-01-06)》
黄浦口,黄浦进入吴淞江旧江的河口。
正德十六年(年),巡抚李充嗣疏浚吴淞江,其奏报云:“吴淞江上流,自吴江县起,至昆山夏驾浦,下流自嘉定县旧江口起,至上海县黄浦口,俱通利无碍。”
上海浦原为吴淞江下游的支流。。。。至元代,水道逐渐为黄浦所侵并,上海浦之名亦为黄浦所替代,其注入吴淞江处(今嘉兴路桥)称为“黄浦口”。《虹口区志》。
所以,“黄浦口”有多个,一个在上海县东,称“黄浦东口”,一个是上海浦入旧江的河口,在今天嘉兴桥附近,(也有人把吴淞口称之为“黄浦口子”,应属语言描述,非地理名称)。而夏原吉治水之前的黄浦入旧江的河口究竟在何处很难判断。黄浦与上海浦合并的时间也值得商榷,夏原吉究竟是看到二者合流后才联通还是打通后才合流?
这段河道直至明代称横潦泾j在清代志书中,也称黄浦之首为横潦泾。另一部分水流从闸港北流,经今黄浦,至今虹口境内注入吴淞江,此口在元时称黄浦口,首出元代任仁发(公元—年)的《水利书》。
好的地图多看几遍
吴淞口,黄浦江的入海口。为什么叫吴淞口?
参考上文黄浦江的变迁就会明白,黄浦江在清代末期正式称“江”之前,其位置仍局限于松江府下至上海县东这一段(西黄浦口至东黄浦口),吴淞江依然是太湖下游水系的主流称呼,今外白渡桥下游河段仍是作为吴淞江来对待。所以江浦移位的过程不仅仅是河道和水量的变化,还有地理名称的变化。
南宋咸淳《玉峰续志》卷九已记有吴淞江口一名。此处应指复兴岛北侧出口。
明代方廉的《江南海防论》说:“今吴淞江口,即为黄浦口子。”此处指今吴淞口,江浦合流后指代黄浦入海口。这也许是比较早的把黄浦和和现在的黄浦江等同起来的观点。
这些亦说明夏原吉治水的最初规划并非是黄浦夺淞,而是依然认为吴淞江是主流,新开黄浦水道是吴淞江的一部分。(年前新开黄浦水道并不能和吴淞江相比,黄浦夺淞的发生也是在一百年以后,黄浦江名称的确立更是在清末,这种客观的时间上的变迁不可否认。)
夏原吉爱我与刚锋先生
明朝永乐初年(年)四月,太湖水患严重,苏州知府汤宗坐视水患被逮捕,时任户部左侍郎的夏原吉奉明成祖朱棣之命治水江南,历经4个月疏泄,水患不去,决定采用当地人士的意见,联通大黄浦和上海浦,疏通范家浜,疏泄太湖之水,历时一年,动用民力二十余万,水患始平息。
夏原吉首先开浚松江府的河道,如疏浚上海县的运盐河,曹泾分水港,以及金山卫(金山县)的闸港.同时,为防堵太湖西北上源的河水,流入太湖,以致湖水过於盈盛;工部另於溧水县设置广通闸,导引固城湖,胭脂河等河水,流向大江.前述诸工程历经四个月的整治,仍无法平息水患.明成祖为使夏原吉能早日理出有效的治水方案,派都御史俞士吉携《水利书》给夏原吉参考.夏原吉亲自勘查江南的地理形势,并寻访当地耆老的意见后,在永乐元年8月,提出其全盘的治水计画:即《苏松水利疏》:
臣奉职不称,重眙宵旰之忧,夙夜竞愒,惟勤咨访,钦承圣谕,愧感交集,臣与共事官属及暗晓水利者,参考与谕得梗概.
盖浙西诸郡,苏、松最居下流,嘉、湖、常三郡土田下者少,高者多。环以太湖,绵亘数百里,受纳杭、湖、宣、歙诸州溪涧之水,散注淀山等湖,以入三泖。顷为浦港湮塞,汇流涨溢,伤害苗稼。拯治之法,要在浚涤吴松江诸浦,导其壅塞,以入于海。但吴松江延袤二百五十余里,广一百五十余丈,西接太湖,东通大海,前代屡疏导之。然当潮汐之冲,沙泥淤积,屡浚屡塞,不能经久。自吴江之长桥至夏驾浦,约一百二十余里,虽云通流,多有浅狭之处;自下界浦(夏驾浦)抵上海县南跄浦口一百三十余里,湖沙渐涨,潮汐沙壅障,茭芦丛生,已成平陆。欲即开浚,工费浩大,且滟沙游泥,浮泛动荡,难以施工。臣等相视,得嘉定之刘家港,即古娄江径通大海,常熟之白茆港径入大江,皆系大川,水流迅急,宜浚吴松江南北两岸安亭等浦港,以引太湖诸水入刘家、白茆二港,使直注江海。又松江大黄浦乃通吴松江要道,今下流壅遏难流,傍有范家浜至南跄浦口,可径达海,宜浚令深阔,上接大黄浦以达泖湖之水。此即禹贡三江入海之迹。俟既开通,相度地势,各置石闸以待启闭,每待水涸时,修筑圩岸以御暴流。如此则事功可成,于民为便也。
(摘自《明经世文编》卷十四,夏原吉《夏忠靖公集》)
夏原吉治水策略的出发点并没有脱离三江入海的范畴,黄浦夺淞只是一个意外。有人评论夏原吉治水方法“诡时达变”,不如说是“权衡取舍”。按照当时情况,夏原吉不可能也不会提出以新水道代替吴淞江作为太湖主水道的方案。
第一,尽管吴淞江淤塞比较严重,却依然是太湖水的重要通道。重新开挖一条类似吴淞江的水道工程量绝对比疏通吴淞江要大。也不能保证新水道能够承担起整个太湖流域的水量排泄。夏原吉的出发点是在吴淞江之外增加一条辅助的排水通道,以帮助吴淞江主流。这可谓是一种省时省力的权宜之计,但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水患,其后太湖水患的一直存在也客观证明了这一点,所以后世有人批评夏原吉“诡时达变”。(对夏原吉治水在清初褒贬不一,如今随着黄浦江主流地位的确立,魔都的繁荣,赞扬则越来越多。)
然而,全线疏通吴淞江在当时是一项巨大的工程,而明成祖刚刚继位,江南水患已经持续三年,急需平复水患来稳定江南人心,不知明成祖几次派人辅助夏原吉是否有督促之意,客观上有没有影响到夏原吉的治水决定。
第二,当时的政治条件不允许夏原吉再造一条吴淞江。其时,明成祖朱棣刚刚登基,决不允许出现正统之争的局面,如果说恢复禹贡三江是一脉相承的治水传统,那么以黄浦取代吴淞江则有暗讽明成祖朱棣得位于建文帝之嫌疑,作为朱棣信任官员的夏原吉是不可能犯这样的政治错误的,也会激起当时江南的人心之变。(治水背后往往是巨大的政治博弈,古往今来屡见不鲜)
无论如何,夏原吉的这次治水为太湖水患的治理开辟了一条新思路,三江入海的格局不再局限于分流入海。从某种程度来说,是宋朝以后新地质条件下,迫使治水策略不得不由直接疏泄太湖水向疏泄湖群之水和减轻吴淞江干流之水的思路转变。
相比以往,夏原吉治水何以成功?
首先,江南地区的政治经济地位已经不同。自明太祖朱元璋定都南京,至明成祖永乐十八年迁都北平,江南一直是明朝的政治经济中心,太湖流域更是腹心之地,治理水患自然上下同心。(范仲淹曾言疏通吴淞江,吴淞江的淤塞非一时之患,所以治理也非一时能建功,永乐后也多采取分段治理的方法。)
其次,夏原吉治水获得了明成祖朱棣的大力支持。靖难之役后,燕王朱棣赶走建文帝,改年号永乐,亟需对江南系官员和百姓进行安抚,而江南治水必然成为明成祖稳定统治的重要策略。这从夏原吉治水获得的支持和权力可见一斑,也为历代治水所罕见。
观这次江南水患,明成祖派赴江南辅助夏原吉治理水患的朝臣,有大理寺少卿袁复,通政司通政赵居任,陕西参政宋性,给事中姚善等四人;另又专派都御史俞士吉携《水利书》予夏原吉参考,故明嘉靖23年(),吕光询〈兴修水利再疏〉即说:「臣查永乐初为灾,特命尚书夏原吉治之,又遣都御史俞士吉齎水利集赐原吉,其专且重如此,故得弹力成功.」。《明代五朝元老夏原吉》蔡泰彬
第三,夏原吉的务实之风。官员的执政风格对行政结果有很大影响,夏原吉作为户部侍郎,躬身巡视,广纳民意,结合前人理论进行变通,可谓是有一定风险的,而黄浦新水道的开通也证明了其治水策略的可行性。
刚峰先生
与夏原吉开辟黄浦水道对应的就是海瑞疏通吴淞江水道。隆庆三年(年),海瑞以右佥都御史出巡应天十府,历经两月治理苏松水患。其时,黄浦水道经过多年的冲刷,河道和水势已经不可逆转,成为可比拟吴淞江的大河。而吴淞江水道虽经过几次开挖,却由于水量减少,水流力弱,河道淤塞并不见好转。在此基础上,海瑞果断采取了类似束水攻沙理论的策略,将原本宽度30丈的吴淞江新河道缩小为15丈。这次治水很难说承认了黄浦为主流的地位,但是保证了吴淞江的水流,使得吴淞江中游河道畅通,不致重新淤塞,客观上形成了以吴淞江为辅助水道的格局,影响至今。
海瑞精通水利理论和治水之术,与水利家归有光和潘季驯都有交集。归有光认为太湖排水只需吴淞江一江即可,潘季驯在年采用束水攻沙理论治理黄河,而海瑞在年治水时的官职和潘季驯治理黄河前一样,都是右佥都御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海瑞希望吴淞江河道重新恢复原来的活力,承担起疏泄太湖水患主流的历史责任。
《开吴淞江疏》 明·海瑞
(《明经世文》卷,引自《海忠介集》卷1)
题为修复水利,以济迫切饥民事。禹贡称三江既入,震泽底定。三吴水利,当浚之使入于海,从古而然也。娄江东江系是入海小道,惟吴淞江尽泄太湖之水,由黄浦入海(可见对当时黄浦的界定并不统一,也可见黄浦当时已经成为主流)。事起近年以来,水利臣旷职不修,抚按亦不留心。惟此督责日至潮泥日有积累。日月继嗣,通道填淤,虽水势就下,而无下可为就矣,时遭久塞。
松江一水,国计所需,民生攸赖,修之举之不可一日缓也。臣于旧岁十二月巡历上海县,亲行相视,旋委上海县知县张顶率领沿江住居父老,按行数里,量及淤塞,当浚地长一万四千三百三十七丈二尺,原江面阔三十丈。今议开十五丈。计该用工银七万六千二百二两二钱九分。今以水荒缺秋收,兼之二麦未布。时方春正月之初,饥民动以千百,告求赈济。臣已计将节年导河夫银,臣本衙门赃罚银两,各仓储米谷,并溧阳县乡官史际义出赈济谷二万石。率此告济饥民,按工给与银米。于今年正月初三日,按江故道,兴工挑浚。委松江府同知黄成乐,督率上海县知县张顶,嘉定县知县邵一本分理兴工之中,兼行赈济,千万饥民,被安戢矣。
但工程浩大,银两不敷,饥馑频仍,变故叵测。官储民积,计至二月间尽矣。江南四面皆荒,湖广江西有收成,府县又执行闭粜,无从取米。伏望皇上轸念民饥,当恤吴淞江水道,国计所关。敕下该部酌议量留,……凡应天等十一府州县库贮,不拘各院道诸臣项下,无碍赃罚银两,听臣调用。浙江杭嘉湖三府,与苏松常三府,共此太湖之水。吴淞江开,则六府均蒙其利,塞则六府固受其害。其库藏银亦如应天等府一例取用。彼处饥民,亦听上工就食,吴淞借饥民之力,而故道可通。民借银米之需,而荒歉有济。一举两利,地方不胜幸甚。
此次海瑞治理吴淞江可谓雷厉风行,成绩卓越。他采用以工代赈的方法迅速开挖了吴淞江中游八十里河道,并疏通了白茆河到浏河的河道,时间只用了两个月,费用也远远低于预算。同时,他也对当时苏松地区土地兼并的问题进行了清理,影响深远。
(后世多以为海瑞清廉无用,刚进有余,执政不足,然综观这次应天巡视执政手段,可谓精准老辣,举重若轻。清官必有所坚持,有坚持自有其奋进,此乃传统教育精妙之处。在此,不禁想到王安石,两者所处的历史时期非常相似,然而王安石有宋神宗,而明神宗选择了张居正,即便如此,无论是张居正继承的程朱理学,还是海瑞的陆王心学,都不能避免土地兼并的恶化,宋明均走向没落的国运。水利图治,江河移位,物非人是,正如吕蒙正所言:时也,命也,运也!)
来时还似去时天,欲道来时已惘然。只有松江桥下水,无情长送去来船。
(图片来源于网络)
本文出于个人兴趣以还原河流变迁为主,非出于学术论证,力求在学术之下,普文之上,建立一种略有深度和广度的探讨,便于有学力的人明辨。
除了标明的资料出处,本文参考资料有:《太湖水利》,《太湖水利史》,《海瑞与太湖平原治水,黄锡之,苏州大学学报》,《海瑞应天治水》,《中国治水史诗,长江卷》,《黄河网》,《上海通志》,《上海地方志》,《上海水利志》,上海各地方志,等等。资料均来源于网络,以史料原文为主,其次是地方志和论文,有分歧处保留,经对比错误处不采纳。由于网络转载原因,许多文章多次转载,出处难辨,敬请谅解,如有侵权请联系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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