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上,一处移民叠加地,“遇到不平一声吼”,注定埋下革命的种子。
淮南市潘集区平圩镇位列其中,一片神奇的土地,不仅承载着电厂等现代工业,也创生一位革命先烈的“智勇”传奇人生。我笔下的主人翁,就是先后两次因叛徒告密入狱,曾任抗日战争时期的中共凤台县委书记和解放战争时期的凤台县县长的丁文山。
年10月10日,我来到丁文山的出生地汪家庙丁家岗(今属平圩镇丁郢村)。一个昔日破旧的沿淮村落,如今家门口店面林立,商贸繁荣。这其中当与革命者和建设者的奋斗有关。在丁郢村,提起丁文山,家喻户晓。
丁郢村临淮处
一、赤胆为民闹革命
清末、民初,乱象丛生。
丁文山(年—年)生于贫苦人家,仅读过两年私塾便辍学务农。稍长,做豆腐生意,走乡串户,赶集逢场,目睹当局政治腐败,民不聊生,幼年的他饱尝人间世态,对污吏劣绅的恶迹、人民的疾苦,常有不平之辞。他家兄弟四个,排行老四,开个豆腐坊,人称“丁四老板”。年,当地初建共产党组织,发动农民参加农会。他踊跃参加,成为党的秘密交通员。年初参加武装游击队,同年11月经淮上早期党员程阔庭介绍入党,是凤台县早期共产党党员之一。年,凤台地区闹春荒,丁文山等发动并带领当地20多个村庄的农民多人,割掉地主的豌豆余亩,让群众度过春荒。从此,他在群众中威信越来越高,“丁四老板”的名字也越传越远。
图为丁文山年是个极不寻常的年份,一是长江、淮河发大水,二是“9?18”让东北沦陷。丁文山所在的淮上地区,也是暗流涌动。
这年早春,名为“老板”、实无雇员的丁文山,谋划成立雇工工会。他把“打倒土豪”的标语贴到财主们大大门上、乡公所的墙上及周边几公里的村庄。天亮了,贴完标语去店集卖豆腐,人们交头接耳议论:“共产党过来了!”“财主老爷们的好景不长了!”丁文山装作吃惊的样子说:“谁有那么大的胆啊?”
农历三月,高粱苗一片青绿。一场小雨过后,老财们急着找短工锄草间苗。沿淮十八岗,人们把短工称为“帽头子”。在每个集市上,打短工的人天不亮就在街头等着财主,当面议价,工钱合理就跟老财去干活。往年一般钱一天,今年丁文山提议加价,增至钱。一开始财主们不同意,工友们坚持“一口价”,达成同盟,锄草时间不等人,只好应允了。
夏天,淮河发大水,凤台以东的沿淮十八岗都被大水围困。中共凤台县委决定开展“扒粮、借粮、减租减息”运动。有粮食才能保命。听说有几家财主想把囤积的粮食运走,丁文山动员船工只送穷人逃难,不给财主运粮。一连几天,老财们运粮找不到船,自家大门上又出现“开仓借粮,减租减息”的标语,心里有些发慌。有个姓王的财主不肯借,丁文山趁夜在其院内放火,并在他家堂屋正中贴上“要不借粮,放火烧仓”的标语,吓得王财主乖乖就范。
农历十二月,县里运来石救灾粮,全部放在乡公所附近的孙财主家里,不想发给穷人。有的党员建议马上抢粮,丁文山却认为时机不到,其实他心里比谁都着急。一天晚上,丁文山给大哥送豆腐皮,大哥不经意向他说出一件事,孙财主腊月二十六娶儿媳妇,要请大哥帮忙接待客人。丁文山一听计上心来,他问大哥酒席分座怎么安排,大哥说中午请四方客人,晚上请乡丁、保丁喝酒。丁文山连夜向中共凤台县委负责人汇报了情况,并说了自己的抢粮计划,县委负责人拍手叫好。
转眼到了办喜事这天,孙财主家吹吹打打,宾客满门,乡长、保长和绅士们喝得大醉。晚上,乡丁、保丁又摆上酒菜,大喝起来。当地乡下有个传统习俗,新媳妇进门三天,谁都可以闹洞房。只见很多身穿破衣、腰结白布的人挤进院子,这是丁文山为大家抢粮安排的暗记,凡是腰缠白布袋的就是自己人。丁文山从人声嘈杂的前院来到后院,后院没人静悄悄的。他来到粮仓门前,用身上带的铁棍撬开铜锁。粮仓离后门不远,他轻轻抽去门栓拉开了后门,迎几位党员进来。他们手拿大刀、铁叉,守在前后院的过道里,防止乡丁、保丁冲进后院,保住抢粮人的安全。接着,丁文山赶到大门口,一连点燃3个大纸炮,这是抢粮开始的信号。腰缠白布的人们从前院悄悄来到后院的粮仓,装满口袋,从后门离开。抢粮的足有人,离家近的扛走一袋又来一次。待孙财主发现情况不妙,乡丁、保丁摸枪赶到,抢粮的队伍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年的这些故事,只是丁文山革命生涯的缩影。
年4月,他同孙广贤、廖传泽一起,率领游击队员和部分群众余人,在大孙岗河湾处截获国民党凤台县政府运往二区的几十船小麦和高粱,分发给贫苦农民。
年,丁文山任中共凤台县委委员,在白色恐怖下,他潜伏在淮河上的一只小船中,亲自印刷当时在沿淮地区颇有影响的县委地下刊物——《红星半月刊》,在凤台、寿县、颍上一带散发。他有时身着便衣,内藏一支驳壳枪,带着几名队员到一些区乡收集情报;有时扮成“算命打卦”先生进城散发刊物、传单,搅得敌人坐卧不安。
年9月,因叛徒出卖被捕入狱,年3月获释。出狱后回到家里,妻子哭不成声,家里田地卖了,两个孩子廋得可怜。妻子流着泪问他:“这下回来不走了吧?”丁文山说:“我是共产党的人,要听党的话。”他按照上级要求,在村前的破庙建立秘密联络点,着手恢复党的基层组织。
附近方家圩出个叛徒方云龙,如今当了汉奸,他在蚌埠为鬼子做事,这几天带个小老婆回来,在村里耀武扬威。方家圩离丁家郢只有3里路,中间是店集。一天,店集逢集,丁文山老远就看到方云龙迈着八字步走来。走近时,方云龙也发现了他:“哎呀,丁四老板,你真想死我了。”“想我死没死了,是不是?”丁文山冷笑着说。方云龙拉丁文山到茶馆坐下,奸笑一下说:“不瞒你说,我现在进城混得不错,不妨跟我一起干?”“去投日本人?你个叛徒加汉奸,亏你做得出,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方云龙碰一鼻子飞,当然要伺机报复。
方云龙不仅扒了丁文山家的房子,还把丁妻绑走,临走扬言:“两天之后到陈家庄收尸。”听到消息,同志们为丁文山着急,要求马上带枪去夺人。丁文山知道方云龙当了汉奸有日本人撑腰,武器又好,自己带人去恐怕牺牲太大,就不同意大家去冒险,心生一个妙计。
这天,下着雨,丁文山头戴斗笠,只身来到方家圩——方云龙的老家。方云龙的父亲正在堂屋读书,看到院里来个穿蓑衣的人,一开始以为是自家长工,待丁文山走进堂屋,闪开蓑衣腰里露出两把盒子枪,他定神一看认得是丁文山,赶忙迎过来说:“哎呀,是丁四老板来了!请坐,请坐!”“不坐。”丁文山威严地站着说:“我只想问你,云龙把我家里(方言:指妻子)抢去,你可知道?”“竟有这样的事情?”老人陪着笑脸。“我不想多说。”丁文山厉声问:“你说放人不放人?”“放,放!”老人深知其中利害。当天晚上,方云龙果然派人把丁文山妻子送回了家。
二、抗日一线写传奇
秋阳如洗,地处潘集的凤台县抗日民主政府旧址,像座扎根思想深处的引力场。一桌,一床,一被子,简陋的办公场所及生活用品,抗战的烽火岁月浮在眼前。
年“七?七”卢沟桥事变爆发,中国进入全面抗战。为抗日救国,年4月中共凤台县委成立,孙广贤任书记,丁文山任副书记;同年8月孙广贤病故,丁文山接任县委书记。他带领游击队在太平集、陶王集一带抗日锄奸,为后来抗日民主根据地建立打下坚实基础。年凤台沦陷,日军在凤台县城和田家庵均有小部分驻军。在凤台东北乡有日伪军,他们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罪行滔天。
年农历五月十九日中午,改任中共凤台县委副书记不久的丁文山,正在李家郢子联络点李占良家里了解情况,我党派入日伪军内部的党员平易德跑来,对丁文山报告说:“日伪维持会长许大刀带30多人到了店集乡的许家岗,准备去逮捕你和地下党员,还想在你们这一带安据点。”
祁集西边有个许家岗,出个地痞叫许大刀,本名许鲁初,因刀法过人而得名。日本鬼子来了,他卖国投敌,无恶不作。平易德说,“今天伪军买了多元的大烟,晚上抽完烟会大睡一觉。先下手干掉他,这是好机会。”
当天下午,丁文山就在附近找了余广汉、丁架山、丁玉华等6名共产党员,共有长枪2支,盒子枪1支,大刀1把。经过认真部署,周密策划,丁文山率队摸黑出发,二更时分从许家岗北头麻棵地里进了村。
许大刀住在一个财主的后院里,日伪军住在前面的酒坊。敌人果然没有戒备。丁文山等出其不意,翻墙进院。过完烟瘾的伪军正在睡大觉。在另一间屋里,许鲁初在昏暗的灯光下,歪在床上让姘妇陪着还在抽大烟。丁文山当即用手势指挥分头行动,有的在院内站岗,有的直扑伪军睡觉的房子,把捉拿许鲁初的任务留给了自己。丁文山手疾眼快,一脚踢开房门,一个箭步冲进屋里,许鲁初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丁文山一脚踩住胸膛。几分钟,一枪未发结束了战斗。活捉许鲁初,俘虏会丁20多人,缴获长枪7支、短枪1支,次日上午将许鲁初押到古沟集处决,其余人员教育释放。
巧施“柳枝”计,日伪献“礼花”,是丁文山的杰作。年7月,凤台县开始建立抗日民主根据地。8月,丁文山奉命到潘集东部开辟二区,并任区长。二区紧靠淮河航道,沿淮对岸有许多日伪据点,日伪军经常出来抢劫,群众恨之入骨。丁文山决定带领刚刚建立的区中队袭击日伪据点,打击敌人的气焰。一天夜里,当蜷伏在老牛坟(今八公山区钱家湖)炮楼的日伪军正酣然入梦时,丁文山带领区队武装15名战士,每人戴一顶柳条帽,借助点点星光,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伏在炮楼周围。随着丁文山的一声命令,顿时枪声大作,子弹从四面呼啸而来,日伪军吓得惊慌失措,不敢出来,从炮楼上借助探照灯拼命射击。丁文山又让战士将柳条帽放在土堆上,迅速撤离,敌人以为土堆上的柳条帽就是偷袭战士,闹得小鬼子打了一夜枪。直到天亮,“老牛坟”之敌才发现中了圈套。
突袭平家滩,显示丁文山的智慧。年11月的一天上午,凤台二区东店乡乡长余广模报信:“日汽艇一艘西驶凤台。”按照规律,这次汽艇下午将驶回田家庵。下午一点,丁文山带领二区队30余人,赶到平圩。时值隆冬,平家滩西,水落河窄,河北高岗,蒿草丛生。丁文山率部到岗后,马上构筑简易工事,并命令不许打散枪,集中火力打汽艇。下午三点多钟,一艘日军货轮和日军汽艇正从西向东从淮河行驶,在货轮进入平家滩埋伏圈后,丁文山身先士卒,队员们像天降神兵,长枪短枪一齐向日货轮和汽艇猛射,护送货轮的日军,吓得面如土色,无力抵抗,丢下货轮,乘汽艇直奔田家庵方向。这次偷袭打伤几名日军,截获一艘日军货轮和满满一船军用物质。受到新四军四师师长彭雪枫的表扬。
苏涂庄大捷,据说与一条义犬大黄有关。年1月21日,接凤台县委指示,日伪绥靖6团窜入田集东朱家沟沿过年,要求丁文山带领二区队星夜和一区区长王子云到谢街西北瓦沟沿集中待命,新四军团冯团长带了一个营的兵力也先期到达。为统一指挥,一区队和二区队合成一连,他们配合团连夜急忙赶到朱家沟,但扑了空,敌团已向架河苏涂庄逃窜,第二天凌晨6点在苏涂庄和敌人遭遇,我方战士英勇善战,火力充足,全歼敌人余人,活捉日伪团长杨立言、副团长王寿之,缴获枪支多条和1挺机枪。
据丁文山的堂孙丁秀生说:他祖父排行老二,时任凤台二区区长的丁文山排行老四,他喊四爷爷。义犬大黄则是祖父用祖传烟袋从寿县亲戚手里换来的。大黄时不时就跟在四爷爷后面转悠,四爷爷也特别喜欢大黄。一天深夜,祖父已入梦乡,突然有人敲门来报说,大门外有一黑衣人说:“找老四有急事,十万火急!”祖父知道,前几天老四带人在泥河戴桥把日伪军狠狠地揍了一顿,这来人可能又有要事商量。让黑衣人到里屋坐下后,黑衣人:“我跑了几个地方都没找到老四。上面有重要通知!”说着从袄子里层掏出一牛皮纸包:“外面动静很大!事情又很急,耽误了这通知,就影响打苏涂了!最好能现在就送到老四手里!”祖父说:“我知道老四的下落,可是老四不让我去那里。这事只有交给大黄。”祖父喊了一声“大黄”,大黄跃身跳到祖父跟前坐下。“大黄,这事不比以前的事!你得赶快到谢圩染坊,找到老四,亲自交给老四!”大黄“汪汪”应了两声,紧紧咬住牛皮纸包,一溜烟消失在茫茫黑夜中……几日后的深夜,四爷爷来到祖父的小卧室说:“打苏涂取得胜利,多亏了大黄送信及时啊!”
年4月,凤台抗日民主政府转移路东。5月,丁文山被调往邳濉铜地委工作,不久,奉命到刚被收编不久的36中队任政治委员。到职仅9天,这个部队叛变投敌,丁文山被捕,关押在徐州监狱。他联络狱中党员,秘密成立了“狱中党支部”,任组织委员。一天,因敌人残忍地折磨难友,丁文山怒不可遏,大骂日本看守,遭敌严刑拷打。残酷的日军放狼狗咬他,丁文山坚贞不屈,仍大骂不止。由于流血过多,昏死多时不醒,被敌人扔在徐州东门坟场上,幸好被八路军炊事员老张头发现救回。为此,邳濉铜地委把丁文山的事迹编印成册,并用快板书在部队广为宣传。
年夏,淮北路西抗日根据地恢复;秋,建立中共宿怀县委,丁文山任县委委员兼淝河区区委书记。丁文山充分依靠、发动群众,又利用开明绅士和敌伪之间的矛盾,结成广泛的统一战线,不久建立起几十人枪的区队和10来人枪的各乡队武装;并在各区、乡武装中建立党支部,使这一地区很快巩固下来。
三、父子上阵留英名
抗日战争刚刚胜利,国民党翻脸挑起内战。一场解放战争全面打响。
国民党占领怀远县城和铁路沿线,组织“还乡团”“劝降队”大肆袭扰解放区。年10月,宿怀县委与上级联系中断,革命形势极其严峻。县委决定暂时西撤,并组织涡(阳)淮(沿淮几个部分地区)工委,由崔剑晓、丁文山为主要领导,分头活动开展工作。丁文山回凤台后,立即与李星光、吴云等取得联系,对原有地下组织进行整顿。在与上级联系中断的情况下,他们从实际出发,制定工作方针和计划,开展工作,王郢孜党支部就是丁文山亲自恢复的。年11月,中共凤台县委、县政府成立,丁文山任县长,兼任县地方武装大队大队长,亲率县大队部分武装开辟新河区、古沟区、潘集区。年11月,淮海战役打响,凤台县委决定成立战勤指挥部,丁文山兼任指挥,亲率余人,副担架,支援解放军。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据丁文山的嫡孙丁毅介绍,他的父亲丁玉琢(丁文山之子)12岁就参加革命当交通员,机智勇敢,后来成为郑淮舟(时任凤台县委书记,后升任安徽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警卫员。
作者与丁文山嫡孙丁毅在一起
年10月,中共凤台县委、凤台县人民政府成立,郑淮舟任书记,丁文山任县长,受命开辟凤台新区,建立游击根据地。当时,阜蒙公路以南全是敌占区,沿淮的蚌埠、淮南、正阳关一线,驻有敌人的重兵,凤台境内的敌人兵力也较强,即使是偏僻乡村,也布满了国民党的还乡团、联防队和土匪武装。要跳过一大片敌占区,独立开展工作,确实不易。他们一方面宣传政策,发动群众,一方面打击大地主和土匪,稳定人心。
年12月的一天,中共凤台县委委员、县长丁文山和古沟区区长徐兴周在丁郢村约见了八公山煤矿副矿长兼公务科科长李瑞,研究确定了护矿措施。在多方努力下,煤矿完好无损地回到人民手中。
年3月,丁文山任县委副书记;年任阜阳地区农委副主任、主任。年他率领数十人,在寿西湖拓荒建农场,任场长。他和全场干部并肩战斗在第一线上,深受广大职工爱戴。年调任安徽省木材砍伐团政委,工作出色,受到上级表彰。年回省农垦厅工作。不久,在寿西湖农场干群一致请求下,丁文山再次回到寿西湖农场任场长。
年1月13日,丁文山在凤台县城病逝,享年74岁,葬于丁郢村。
年5月,遗骨移至凤台南平山烈士陵园。
丁文山的智勇传奇,永远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沿淮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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