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少年时的记忆)
(一)
祖父病故后,我也病了二个多月,病好后巳是秋天,天高气爽精神好多了,开学后我又上了学,还是跟原班上。因是刚解放不到一年,来插班的学生也很多,我又病了几月,见班上同学多有陌生,我就更不爱说话和活动了,下课有时也坐在教室里,上课听讲专心入耳,对娱乐、玩耍却更没了兴趣。
临近公历10月,说要举行庆典。解放路西口(土产公司那)、东口(永久俱乐部那)、新华路都搭了牌仿。牌仿四边用红布蒙上,前后两面贴上用纸写的大字标语,牌房上有几面彩旗,给用土和碎石铺就的解放路增添了很多色彩和新鲜感。
老师在上课时教我们每个同学用竹条(或是藤条)扎了一个灯笼,外面用红纸裱糊,用尺把长的麻绳,一头捆根木棍。一头捆在灯笼上端,灯笼下端固定了铁钉可以插腊烛。椐老师说10日1日将举行新成立的共和国开国典礼,那天我们三年级以上的同学将提着我们做的灯笼去参加庆祝游行。
10月1日午后,我们集合来到学校旁边(南侧)的战士午台广场(春节时捡收炮弹火药片的地方)参加建国庆典。一开始先收听北京的庆祝实况,完后又讲话呼口号。天摸黑时,宣布开始游行,老师让我们把腊烛点燃,每个人手提一红灯笼游行还挺新奇,同学们都挺高兴,因为有这么多人打灯笼排队游行挺壮观,也是第一次。
游行队伍出草场亍后沿解放路东行,马路两旁有很多群众观看,到永利厂时右拐进新华路,快到圹沽车站(南站)时解散,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圹沽参加游行。56-59年在天津上学时还参加过二次国庆游行,59年迁校承德后也参加过二次游行,但都没有这次建国游行记忆深刻。
第二天早晨上学时,我看到昨天贴着的很多庆祝标语被撕掉,走近牌仿那,看到牌仿前后包的红布被用利器划破,旁边还贴着传单,很多人默默观看,这肯定是国民党特务干的,观看的没人说话,有些人显的害怕就很快走开了。
(二)
50年春,有一天宣布第二天停课,而且从解放路、新华路一直到港口全部戒严,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街上的铺面也关门停业。九、十点钟,看见一车队快速驶过。以后听人说是毛主席和中央首长去海河口视察,研究决定建设圹沽新港问题。这对圹沽是决定发展命运的重大转折。从这以后圹沽由京津门户变成了华北地区的国际商业港口、海洋化工、盐化工基地和造船基地。行政区划也由河北宁河的一个镇,变为天津直辖市的一个滨海区。
(三)
没过多久,开始了镇压反革命运动。开没开公判大会,己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那天是枪毙十五个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分子。枪毙那天是下午,我们跟着警车跑到铁道北,到去新河的半路上去看执行;被处决的人由军人押下囚车,15个犯人加上押送者成一队长蛇,一字排开,最后一个人最引人注目,他穿一身雪白的衣裤,年纪最轻,也就三十来岁,有人说他叫关兆龙,我才知道他是我们班一个女同学的哥哥。
处决的人拉开间隔占了很长矩离。只见指挥的军人口哨响、旗一挥,押送的战士朝被处决人膝盖后面一踢,犯人立刻跪到地上,押送人后退,另人举枪扣动板机朝犯人头部开抢。
枪响后,人犯扑倒在地,见一个人扑倒后又弹起脑袋被炸裂开。一个军医挨个检查是否死亡,其中有二三个又被重新补了一枪,都确认死亡后军人们撤走了。这时围观的人拥了上去观看,我看到白色脑浆和红色血液后直想呕吐,也有些害怕,有一个被处决的人嘴角还不停抽动,有人说还没死,又有人说死了,说过去砍头,头掉下来还能用嘴啃地呢。
还有一个穿着体面的老太太坐着胶皮洋车来看。也有人对着死尸狠踢几脚以发泄心中的仇恨。但留在我印象中的除了恐佈就是害怕,十多天后我都不能很好睡眠,常恶梦不断。从此后再没有兴趣去看处决人了,而且得了怕去看死人遗体的后遣症。
(四)
毛泽东等中央首长视察港口后,圹沽新港建港工程加紧推进,为此圹沽成立了不同所属的汽车运输公司.四舅凭借自已开车修车技术进了运输公司,成了一名汽车驾驶员,职业很光彩,但收入却固定了.
以此为理由吧,四舅就提出姥姥要由四人负担生活供养,以后就形成了姥姥仍住老舅家,却轮流到四个舅舅家吃饭,一家一星期的决定,此事对姥姥精神打击可能挺大,再加上长时间去各家奔走吃饭,冷热失常,没多久就一病不起,不治身亡.
姥姥丧事在四舅住的赵家老宅办.大哥和我对姥姥没有太深的感情;因为姥姥特别宠爱表弟,平时姥姥带他来家时,母亲总是做最好吃的给他,他还总挑三捡四不愿意,我和哥哥很不平,就有时对他冷潮热讽的,为此经常遭到母亲训斥和打骂,姥姥平时对我们也没给过好脸色.我们怕去吊丧哭不出眼泪,还商量带些大蒜抹眼睛催眼泪呢.
在姥姥出傧的前一天晚上,不知因为协商什么事,大舅、四舅又发生激烈争吵.大舅还威协说明天不打幡出傧下葬,四舅就说;你等着看,没你我照样打幡出傧下葬.双方争执不下,最后谁也不说话.我看母亲用脚踢他们,让舅舅们挨个表态.
姥姥埋葬后,我感觉妈妈象变了个人,开始我行我素,沾事就急燥发火.除大年初几舅家相请外,极少去过舅舅们家了.对于母亲的变化,我想可能是由舅舅家一系列变故,悟出了自已总结到的哲理吧!
(五)
记得在当时南大亍东口有一个说书馆,经常演一些大八艺、小武艺之类的说书项目,下午下课后大哥有时去听。我也去过几次,但不知为什么,我却听不出兴趣,大哥却有些着迷,有时还念念叨叨用手比划,完全融入故事人物的情节中。
有一次三舅家不知谁过生日,还是搞什么庆贺,请母亲去,母亲就叫大哥和我代行。三舅已搬住在靠近连圹庄边上的(现河北路地道口附近)大车店那,我们学校也在草场亍(现圹沽中学)那,离的很近。下学去三舅家时,我见他一只手(左右手不太记得)包着白纱布;他跟我说他拿一只铁笺子当剑,一跳不慎跌倒,铁笺插入手掌,他当时就拔出来,在学校卫生室上的药并包扎的,叫我不要告诉父母,为了让人看不出,他带上一双白线手套。
回家后,他始终带着白线手套,父母感到奇怪,他包扎的那只手又明显鼓胀,一眼就看出来,就追问是怎么回事,他见无法再瞒,只得实说,结果受到一通责骂。
顺便再说一下三舅和三舅母;在四位舅舅中,我觉得三舅是最老实巴交的,一直勤奋劳动,不管家业是发展还是分家后,一直赶大车。三舅母是解放前姥姥从外乡人手里买来的童养媳,好久成的亲也不太清楚,估计婚事也没怎么操办,那时代就是有经济能力,也没有大办的风气。解放后不久,三舅母的哥哥多方查找,才知道妹妹在塘沽;三舅母小时候是被人拐卖到塘沽的。她哥哥是解放军的军长还是师长,兄妹相见后,三舅母身价大增,她也积极参加社会活动和街道管理,普选时还被选为区人民代表.
(六)
姥姥去世后,妈妈基本割断了对娘家的牵挂,按理说就应该专心于家庭和儿女抚养。不知是由于姥家分家或姥姥去世思考中引伸的悟性,还是忽然静闲引起的不适应,忽然变的脾气急躁,经常发火,看我们横竖不顺眼,有时借事还打骂我们,我时刻小心谨慎着。记的有次是母亲病了还是生妹妹坐月子,她说想喝开水,叫大哥去到炉子上烧。这可能是大哥第一次做事情;时值冬天,大哥看烧水的壶嘴有热气冒出,就以为水开了,倒了一碗给母亲端去。母亲接过碗喝了一口,刚温热,就气急败坏地打了大哥一巴掌,骂了大哥一顿,我也很害怕。从此后我就注意细心观察大人做饭、做事,并用心揣摩,小心翼翼地在大人做事时帮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二三年后,我就全部掌握了涮锅洗碗、收拾桌椅碗碟、做饭炒菜、打扫卫生等活路。
妈妈可能天生就性情急躁,遇事敢作敢为。记的还没解放时,有次我去姥家老宅,马在马槽吃草,可能见我是生人,就将屁股调过来挡住我进院的路,我害怕就退回去,马也就转回身子,我又试着过去,马又调过来挡路,反复几次。我只有试着靠边过去,马见挡不住我进入院子,就抬起后腿将我踢倒躺在地上,我疼得大哭起来。妈妈去姥姥家责问这事,知道二舅母当时正在屋,二话没说照二舅母脸上就是两个耳光。
还有一次说大舅母被邪鬼附身了,姥姥来请老姑(舅家人称呼母亲)去。其实邪鬼附体也不好辨真假;当时妇女被旧礼教束负压迫不敢反抗,在长期压制下,身心得不到释放,有的就装神弄鬼以发泄内心的不满,以达到释放压力、反抗压迫的目的。母亲去后拿起纳鞋底用的锥针照大舅母手上、身上一阵狠扎,还一边问话;还来不来附体闹鬼,还来不来添乱捣蛋。大舅母疼的乱滚,连声说不啦!不啦!以后大舅母再也没被邪鬼附过身。
(七)
再说说我家;爷爷死后分完家,经父亲一两年努力,加上战后社会稳定、就业增加、人们生活水平普遍提高,我家染房收入也稳定增加。白天由母亲照看铺面,父亲就骑车到圹沽近郊收活,圹沽周边近郊多是些农民、渔民、盐工或市井居民,解放初几年还都习惯用自织布染色做棉衣等中式四季服装,父亲就上门收送,还能议价、费用也可以暂时拖欠,染活质量又好,所以父亲在圹沽及周边乡镇信誉高、口啤甚好。
白天收完活,晚上父亲就将收活一一上帐记详(衣物特征、颜色、衣或‘布’主姓名、价钱等),并用毛头纸写上标笺,将标笺头碾细拴到布匹角上,衣服内侧边角或口袋上,将标笺卷包成一小蒜辫大小,用细麻扎捆,这样染色后打开能清楚看到物主姓名编号。有些人染布怕被截裁,还可在两端自做记号(或盖图章),染完后都可保存标记。
父亲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小楷,我看父亲写的毛笔字觉得赏心悦目,可能是他四年的私塾功底练就的。我以后几年曾想苦练出一手好字,但我把握不住方向;一会想练草帅字,过会又祟尚斜体字,改来改去字没练好,白耽误了功夫。有人说看字能看出写字人的思想和性格,我挺信这说法.
(八)
四伯家发展的最好;四婶有个弟弟,解放前在商船上做水手,商船跑国际港口,利用这个便利,在各国港口买些便宜畅销的货物避税出让(其实就是走私),获利巨大。四伯利用这层关係,在解放前就有丰厚收益和积存,分家后四伯就在中大亍东口买了(或租)一间上下楼的砖木结构的单元楼房居住,自家又开了一家百货店(或是布店)经营。后在电影院去河边的马路右侧一院子里,买了三间西厢房,搬到那后一直住到文革后拆迁。
老婶的弟弟解放后就离开商船,定居香港,做了一个经纪人,并从西沽接走了老婆孩子,在香港洋楼小车应有尽有,成为一个有钱的大老板。老婶每年都接到她弟弟从香港邮来的二三次包裹,邮寄的多是些衣服,那时觉得非常华丽时麾,椐老婶说;那是他弟弟、弟媳及他们孩子的过时淘汰的服装。老伯、老婶在50年代中期就过上了小康生活。
(九)
再说说侉二伯(我二爷的二儿子,父亲的叔伯兄弟)。他名子不清楚,我想即然是父亲叔伯兄弟,一定是同辈吧!他解放战争初期就来到圹沽;家乡是老解放区,国共双方即将开战,青壮农民躲避征兵的唯一办法就是外出谋生,他就来到圹沽投奔爷爷(是侉二伯亲叔),起初在铺子里帮忙,和爷爷一块起居。染坊季节性极强,只夏秋季忙活,冬春时基本闲暇无事,于是就找些其他工作挣钱。他心灵手巧,老实肯干,二三年后就掌握了冶练行业沙型制作技术。这技术平常人不太容易掌握,因此工作很容易找,收入也不少,有些还能提供吃住。解放后,他成为新港船厂铸造车间工人,建港期间,治安严厉,他把过卡子门的通行证借给老乡进入港区找人,结果被工厂除名。
后来他又进入圹沽铸造厂工作,并成为翻砂车间的技术骨干。51年国家在工人新村盖职工家属宿舍,他分配到了一套住房并把侉二婶及子女由农村接来,家安顿好后快临近春节时,二爷从老家赶来和他们一块过年。
春节初二后,母亲要去舅舅家做客四天(四个舅舅一家一天),初一舅舅或派表弟来给姑家拜年时,要送来一包年午夜包的饺子(圹沽以前风俗)。过年的剩菜、肉和饺子几天都吃不完,根本不用做饭,父亲就把二爷请来。
那时二爷多大年纪不清楚,和爷爷高矮长像相似,身子骨还壮实,只是没了牙齿。二爷胃口很好,特别喜欢吃顿烂的带皮肥肉,我和大哥争着夹给他吃。他很亲和,也爱说话,和他在一起没有拘束。
吃完饭后,二爷就和我们聊起了家常往事。清初冯家祖先南迁,一支定居河北交河一事就是那时讲的。他还告诉我们,祖父哥三个,他下边还有一个弟弟。在日占时因他当了汉奸(是否是伪军),被八路军处死(还是打死)了。那时候小孩在大人讲话时都不(善于)插话或问话,而那时老人们也会把当伪军说成当汉奸,所以这些事现在无法说清楚。
二爷还说前些年,爷爷每年都捎些钱让他帮助在村里置买土地,一共都买下二十多亩好田了,这次土改都给分了。
但二爷没说土改他家成份,也没有说侉二伯哥哥、弟弟事(至少有一个哥哥吧,不然咋会叫侉二伯呢)。
二爷住了多久,啥时候回的老家,老家还有啥人,那年去世的,这些对我都是个迷。
(十)
51年时,建港后圹沽经济快速发展,技术人员和技木工人也调进不少,学校就略显不足。当时中学只有新建不久的津宁中学,在原解放市场东边的原法国大院里(原是法租界).因四周地形限制已无发展扩建的可能,而我们中心小学所在的原日本学校(草场亍)四周荒野,空旷地大,因此就决定互换校园。这样圹沽中心小学就迁至津宁中学原校址法国大院里。
可能是51年秋季开学吧,我已经升至5年级,就到新校址上课了。大哥己小学毕业并考入初中了。我没有大哥在新校上学的印象,足以印证为是51年秋换的学校,这样大哥仍在换校后改名的圹沽中学上初一了。
新圹沽中心小学南北向有四五排教室,相接东南方向是一个不大的操场。过马路就是海河和码头了,海河在这拐了个U型弯。操场四周种着两三排不太高但树寇很大的树木。我们的老师大多是新从师范学校毕业刚分来的,很年轻且女性居多,穿着也很新潮。对待同学热情和蔼,不像原来老师那样严肃老成。
(十一)
大概是51冬月(11月)吧,海河一摆渡船载着卅多名渡河客在河中与轮船相撞翻沉,绝大多数渡客溺水身亡。这可能是解放后圹沽首起重大伤亡事故,政府成立了善后小组,尸体打捞停放在六号(?)码头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我远远的看过,棚子搭有三四间房那么大,里面停放一排尸体,每个尸体上都盖着一片草席,当时天已很冷,路面积水到晚上都结冰,好象一个多月后尸体都未认领完。
那时海河未建节制闸,河水在涨、落潮间水位落差很大。人力摆渡船渡河,在涨,落潮时要走正、反之字形划向对岸。落潮时先逆流用竹篙上撑一百多米,然后向对岸摇橹,船这时斜向朝渡口漂进,到岸边正好靠上渡口。落潮时段不同,上撑矩离也不一样,熟练的船工掌握的洽到好处。涨潮时则反之,因涨潮时水流要缓,上撑矩离就相对短的多,潮满时水流平衡,船就直接摇向对岸。
海河涨落潮,位差大的惊人,越近海口越大,涨潮时河水满至河沿,河宽至多米,但潮落最甚时,河水也就宽到米左右。人下船后要走七八十米跳板才能上岸,这种反差给我极深刻的印象。成年后我经常梦见落潮过河的情景,有时会出现极其夸张的梦境;两边深深的河岸,湿泥没脚,而河底的河水尤如一条小溪宽,这可能就是河水落差悬殊深印在记忆中形成的。
(十二)
那时学校经常组织一些活动;比如放春假时让我们远足去农村感受自然。去大小梁子、邓善沽看桃花,还组织我们去天津参观华北区城乡物资交流展览会,到新港去植树等。这些活动都在假日,而且是自愿报名,我感觉全班也就有一半左右参加,不参加的同学也没受到异样看待,班老师从没有领我们去过,更没人指定谁负责。大多是组织人领着去,然后自已单独返回,也从未出过什么事情,这可能和那时学生认真听话和小心审慎有关。
(十三)
53年夏我高小毕业,那年小学毕业生特别多,由于人们收入普遍提高,和平生活又有保障,都希望供子女多读几年书。但中学只有一所,招生能力有限,只能按考试成绩几个取一名,很多同学没把握,就纷纷去圹沽周边县立中学去提前报考(当时各校自已开题考试招生)。老师也给他们提供消息,我记的去芦台中学考的最多,有十几个人。当时我成绩很好,对考上初中比较自信。
圹沽中学报名考试后,我自我感觉很好,当时班主任老师也陪我们去了考场,我出考场后老师问我考的怎样,我说考的挺好.
发榜后我被录取,这次圹沽中学破天荒的录取了八个班,但仍有大多数考生被拒之门外,民间要求上学呼声很大,因此就临时决定成立文化补刁学校,圹沽区的叫第五文化补习学校,就是后来的圹沽二中。
少年的记忆2(初中、53-56年)
(一)
53年秋季开学,考上初中又回到了阔别二年的原草场亍学校。学校已大变了模样。在原来操场上盖起了一幢三层教学楼,南侧临近战士午台由东到西盖起了八间教室和食堂(礼堂),在礼堂对面是一幢三层学生宿舍。战士午台广场成了中学和海校共用的操场。
初一八个班全在日式带走廊的教室上课。头一年是按年令、男女分的班,一班(年令大的)、二班(年令小些)是女生,三班是男女混合,四、五、六、七、八班是男生。四班是年纪最小的男生班,到八班年纪最大。第二年又打乱重新编班。
(二)
我上初一时,大哥已上初三。我仍是班上最早到校的,记的开学没有多久,进教室后我放下书包,拿出馒头刚咬了一口,边嚼边推开窗户,刚要用右手去卦窗勾,忽然觉到右手中指被扎了一下,我见有一只蝎子爬过,我是被蝎子蜇了。过一会中指开始肿胀黑紫,并混身冒汗,疼痛难忍。我去找大哥,他带我去校卫生室,校医在中指上涂抹了一些药水。回到班上后疼的我已无法听课了,而且越来越疼,我不由得泪流满面。至到节三课后疼痛才慢慢减缓。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疼痛的滋味,可能是我神精过于敏感吧,才有这么强裂的感受。
初中可能由于成绩的筛选吧,已不见小学时常遇到的调皮、强势、欺人的同学,同学间相处很平和、含蓄,互相也很友好.在这样环境里,我心情逐渐放松,性格也变的开朗了.
(三)
上体育课很正规,除了跑步,还有跳高跳远、单双杆、平衡木、垫上运动、打垒球等,中间还插有跳人、跳绳等各类运动游戏,也推铁圈、转虎伏。一到上体育课我和同学们就很兴奋,精气十足。
临近战士午台的海校大院内,有海军学员练习用的高架走桥,丈把高,两端上下有矮扶梯,中间搭着一走着发颤,尺把宽的木板。高架桥只在一边有扶手,长约六七米,人走在上面一颤一颤的,像走跳板,极像走在海浪行驶的船上。我们曾看过学员练习,极有挑战力,对我很吸引。有一次我们几个同学乘没人练习也去试试,到跟前一看,觉得上扶梯都让人有些害怕,上了扶梯也有不敢上桥板的。我也上去一试,结果走不到一半就心里没根底,且有些害怕了,只得扶着慢慢退回。那时城里少年普遍胆小,没把握的事就选择退缩,极少敢冒险,因此也少有危险事故发生。
每天早晨操场上都有很多人缎练;有的跑步,有的做操,有的做球类运动,也有做各种田径练习的,尤如一个综合演练场,叫人目不暇接。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海校一个体育教练,他三十多岁,身材高大,体态匀称,总是自已一边运动,一边还指导其他学员练习,言语和动作是那么协调得体优美自然,给人以美的欣赏。
(四)
每次上体育课后,同学都经常感到体力不支,尤其是跑1米,经常就气喘不止。老师告诫要经常练习长跑,说长跑不但能强身健体,还提高意志力。长期练习,肺活量变大,肌肉变强,精力会更充沛。我很想练习,但早晨人太多了,时间又有限。经过思量,就决定晚上练。
大哥每天去学校上晚自习,我就约表弟一块晚间练跑,后来堂兄知道了,也来跑过。当时操场跑道多米,跑3圈就有米,开始每晚只能跑五六圈,以后能坚持跑到7-8圈。跑不动了,我们就躺在草地上休息,每晚只有我们两叁个人在操场上。体力支出到极限了,躺在草地上休息时,看见夜空中星光闪烁,宁静中感觉出一种欣悦。
就这样练习了近多半年(深秋冷了就没练了),我最多可坚持跑17-18圈,而且我体验到锻练身体的一个秘密;当你跑到得累的不行时,只要你坚持挺过这时段,再跑你就不觉得有多累了。利用这一体会,我就从跑七八圈提高到能跑拾七八圈了,我体力也上了一个新台阶。
(五)
这几年生意兴旺,收入增加,我们也能承担家务,并能在铺子里干不少劳务活。父母心情很好,就极少发生打骂我们和弟妹的事了,全家显的合睦与合谐。
圹沽还成立了缝纫培训班,就在中大亍口天立成百货店隔壁。妈妈参加了首届学习,毕业后立即买了台缝纫机,说以后店里要承接顾客的衣服修补活计,但母亲始终无法沉下心思做活,连我们衣服都花钱让外人缝制,家里的缝纫机只能干些修理开线、改长短等简单活计。
生意多挣钱也容易,这二年物价也便宜稳定,平时饭菜就吃的好了。记得那时早晨卖黄花鱼1角2,3分一斤,到晚上6~7元就可以买上斤,再买上几斤盐,放在半节缸里淹上,到冬天或蒸或烤可吃上大半年。每天晚上经常买一斤绞羊肉做白菜羊肉丸子汤,再加上蒸鱼段或烤鱼块,就着小站稻米饭,是我们吃不腻的美食。
干活中间要是累了、饿了,还经常到恩德成买一斤多西葫羊肉锅贴,这锅贴只在夏天卖,一般人只买拾个或贰拾个吃,买时现从平锅里铲出来,给你放到一片干净菜叶上,让你一手托着,一手拿着吃。
到了秋天,恩德成有卤羊杂碎卖,所谓羊杂碎,就是羊内脏,以羊肚、羊肝为主,经慢火用盐合着香料丶葱丶姜丶蒜长时间卤制而成,沥干切成薄片混合出卖,每斤才4角多钱,又好吃又便宜。到劳动节时(5月1日)正赶上对虾上市,家家都吃对虾,一买都是几斤,一煮一大锅,吃不完就晒起来,做成干虾留着冬天吃。总之,在我记忆中,51~53年是生活最稳定,最富足的几年了,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六)
52年元旦,毛泽东在新年团拜会上宣布要开展反对贪污、反对浪费、反对官僚主义的斗争,将这些旧社会遗留下来的污毒清洗干净,这就是‘三反’运动。
“三反”开展不久,发现不少资本家和国家机关贪污分子勾结犯罪。随即在一月底又发布了“坚决彻底进行五反斗争”的指示,即反对行贿、反对偷税漏税、反对盗窃国家财产、反对偷工减料和反对盗窃经济情报。即“五反”运动。
“五反”开展很迅速,当时还举办了展览,其中揭发不法商人用废旧棉花制成急救包,致使 战士被感染截肢。这事最惹民愤,普通百姓很快被发动起来,还组织宣传员到大商铺叫出老板宣示,呼喊口号。我曾随人群进一家百货店看,见店主站那洗耳恭听,店员和宣讲人一起呼口号,很具威慑力。
一天放学后,我忽然发现后屋内堆满布匹,从地上一直堆到屋顶。父母说是前一天半夜,万宝布店伙计由万宝家后门扛来的,是还我们家的股资。又过了不久,这些布匹又不见了综迹,神神密秘的,可见“五反”运动给有产阶层带来不少恐慌。
我曾在旁边亲听过父母和政府机构派来的人员谈话;派来人首先宣传要老实交待经营问题,政府会给予宽大处理。小本经营又自已劳动的业主也就是些芝麻蒜皮事,自已也不知道那件正当那件违法,父母还是老实的一古脑倒出。母亲比父亲更积极主动。运动结束后,我家店得了一张基本守法户的证书,并定点买了一个大小正合适的镜匡装卦在墙上,象现在的营业执照一样。
(七)
解放后不久,亍道开始了类似居委会的管理,经常结合社会形势组织学习.要求各户派一二个人参加,开始多是大人,以后大人有事就叫小孩去顶数,不久用小孩顶数的户越来越多,形成小孩多于大人的局面.我和大哥都参加过这样的学习,学习地点在离我家五十多米远的一家卖菜的土房里,房子里头还堆着很多青皮罗卜,学习时有人读报纸、文件、或下发的宣传材料,小孩们也开始小声说话或玩耍,在这里我可以接触到亍上的其他小孩,我挺喜欢这样的场面.那时象我们一样大小的儿童不多,除上学外很不容易接触到,学习会等于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玩闹的机会和场合.
由于长大和不断地参与大人的事物,增强了我的自信心和自立能力.大哥和我也经常被父母信任地派遣参与各种活动,记的有一年(51-52)春天,大哥和我代替父亲参加“在礼”聚会,聚会场所在面市大亍到海河码头的路中段右侧,过中大亍交叉口几十米的地方,是一个二层木结构,中间大厅四周多室的楼堂建筑,雕梁画柱,金壁辉煌.当时人们都说是“在礼”,现在细想与“道教”很相似,那楼堂布置很象“道观”。周围各房间有塑像、有的掛有画像、字画,像前有供品、香烛。举行了隆重仪式后,人们虔诚地到各屋去拜观,中午和晚间还在会堂内进餐,吃的很丰盛、新奇,但又不是大鱼大肉,很像是斋饭。这种宗教活动只参加了一次,以后随着政府取蒂“一贯道“,各式宗教也消亡了。那时在中大亍与面市亍交叉口处还有一座不小的庙堂,里面的佛塑像也被全部拉倒,庙堂被改成了一个培训学校。“在礼”的楼堂建筑则被改成工商联。
还是这一时段,不知是正月十六还是二月初二(这天旧时俗称龙抬头),大哥带我去了西沽,看潮音寺举办的庙会。庙会很隆重,人多也热闹,具体细节已记不清了。到下午大哥和我还去了干大姑(和爷爷相认的干闺女)家,看望并问候了大姑,我和大哥挺怀旧,和大姑说要去我家原来住的老房子那看看,大姑告诉我俩:你家老房子已不在了,老房子原来的房基经过近十年河水涨落冲刷已进河中,现在的河岸离原来老房基础都有几丈远了。我听后很感概也很茫然,对自然变迁的不解引起了我的深刻思考,几年后由于学习了物理、自然等课程,我才了解到河水对河岸冲刷的原因,知道了海河七十二道弯形成了七十二个沽的道理。
因为晚上还想看放合子(一种吊起来放的厢式烟花),我和大哥就在西沽亍巷漫步行走,看到几个工匠还在扎制另外一个合子,这个合子有一人多高(近二米),有1尺多厚,一层一个图案,图案越多就越厚。扎的工匠说这合子是给东沽渔民扎的,在渔民出海前一天,举行祀祷观音菩萨的庙会。这合子在庙会上放。
天黑后,人逐渐多起来。来的人主要是西沽、东沽及附近村庄上居住的人。那时海河无桥,要靠人工船摆渡,交通极不便,圹沽等海河北岸住的,大多已渡河回家。合子已被吊到旗杆上,人们都站在旗杆前的广场上观看。合子引信被点着后不久,旗杆上呈现出一幅幅光亮画面,一个画面亮上几分钟后开始变暗,另一画面就又被引信点燃,一直有十余个画接连不断。画面多是些戏剧情景,如八仙过海、刘海戏蝉、打面缸等。二三十分钟合子就放完了,我和大哥乘渡船回了家,这是我第一次步行远足外出,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合子烟火燃放,在记忆中留下深刻印象.
(八)
说说舅家的亊;
姥姥去世后,除了春节有四天妈妈去四个舅舅家各呆一天外,平时没再去过舅家。只是老舅还经常来家,看望母亲或向母亲请教商量些事情,母亲对这个弟弟也格外亲近。老舅当上国企司机后也挺开心,加上善交际,人缘好,朋友很多。那时永利厂由于建港后“红三角”烧碱大量出口东南亚,效益好福利也高,就专门修建了个永久俱乐部,供员工下班后休闲娱乐。俱乐部的舞厅每天晚上举办舞会,成为职员(现称白领)和风流倜傥年青人每天必去的消遣场所。老舅也每天去那跳舞,不久就认识了一个大家都叫“大辫”的年轻姑娘,老舅年轻,英俊又风流,又善于言谈交流,对姑娘极具吸引力,两人成为极佳的舞伴。久之舞中生情,虽然“大辫“明知老舅已婚且有孩子,但她深恋老舅发誓非他不嫁。舅母知道此事后,每天一到晚上就带上大口罩,围上头巾,穿着大黑棉袄,躲在电杆后面盯看老舅去向,想尾随老舅好“抓双”舅母那段时间差不多每天都这样,丝毫不俱冰天雪地、北风呼叫,有时候还到我家向老姑(我母亲)汇报动态。
老舅也常来家和母亲轻声交谈。我那时还小,对此事不甚理解,但我觉得,母亲是同情并有些支持弟弟取得这份爱情的。不久,老舅正式向法院提出和舅母离婚,但因他们的小孩在哺乳期还不满一岁,法院暂不受理。舅舅可能是决心已下,就和舅母分房居住。但等孩子快满一周岁时,舅母就又怀了孕,这样离婚申诉等于又泡了汤。这时已是52年,国家开始了第一个五年计划,苏联援建的项工程也开工。各地抽调技术人员丶工人前去支援。老舅报了名,被分配到陕西省兴平县××厂工地,一去就是三年多,中间有没有回来我不知晓,不过有信寄给母亲,还寄过一张照片,是外景全身照,下边写有54年陕西兴平留念(这张照片在我相册里,因近55年了,以前在妈妈那又保管不善,已有些漠糊,我用数码相机翻拍后输入电脑并放大修饰,仍无多大起色,现存入我的老照片文件夹里,因是母亲家血亲的唯一照片,所以我格外珍惜。)。另外还寄过一个包裹,邮的是蜜饯哈蜜瓜。老舅母家二三年里也相安无事,那时老舅只是支援借调,工资福利仍由原单位发放,且家里马车加入运输社后还享受股资分红,足够维持大人孩子生活了。
55年老舅完成支重任务,回到圹沽到原单位继续工作,再没听离婚事提起。到了深秋,有一天早晨妈妈和我说;你老舅和“大辫“要私奔,要我帮助提皮箱跟老舅后面离远点走,送到天津后回来。坐火车到天津,我和老舅走过解放桥,走到去劝业场路近一半远的交通旅馆,在大厅里我放下皮箱,老舅说你回去罢。我看他表情凝重,心事重重,估计还是为以后的事情如何演变担心。
这事对我说就结束了。来年我也初中毕业考学去了天津,后又迁校到了承德,一晃离开圹沽几年,在我心里已不占位置。做为知情者我多说几句如下;
57年后,由于反右斗争引起的形势变化,私奔二年的老舅生活可能越加困难,写信给圹沽亲友借钱,不知怎么让外人知道了居住地址,于是单位领导派人去把“大辫”接回(是否老舅同回,还是老舅后来才回不详)。年未二人以流氓作风问题被判处劳动教养一年。“大辫”因怀上了老舅的孩子被提前解除教养。她坚持生下了这个孩子,把孩子养大成人且终身未嫁。老舅一年后回单位,也不再让他开车而改修车,他天天以酒浇愁,混渡余生,终因心脑血管疾病在七十年代病逝。“大辫”也坚持把她和老舅的孩子抚养大,后也早逝。这真是一个中国平民版的罗米欧与朱莉叶!!
再说一下老舅母;
我觉得她也是一个难得的女姓,吃苦丶耐劳丶坚韧,不屈不挠的奋斗。这一切都为了保住丈夫和养好儿女,再苦再难她都勇往向前。她本是离京津不远的河北农村女子,家乡闹灾后和父亲讨饭来到圹沽,被姥姥收留(当然要给他爸爸些粮食)做了老舅的童养媳,那时娶媳妇就是为了生儿育女,传种接代。那有什么般配丶爱情可言。生活好了,追求高了,就产生了矛盾,很难分出对与错。老舅恋上“大辫“后,家里的事从此一概不管,她一要保住自已的婚姻,二要照看好自已的儿女,还要打理一家人吃穿,也实在不容易。老舅支援重点工程和私奔五六年间,独立支撑起家庭重担,从没见她向亲戚或外人诉过苦衷或请求援助。老舅劳教后,家庭没了收入,她就卖菜养家,孩子们虽然没多读几年书,但个个营养充足、身强体健。
58年对个体工商贩改造,成立了十五大楼付食商场,老舅母在猪肉柜当售货员。三年自然灾害度荒时,最低每人每月凭付食本登记才供应一两肉,她为了叫老舅和孩子们多吃些肉,私下和买主约定多卖不记本,事后分给她一部分,但卖完后买主反悔不分给她,两人争执被旁人知晓,将她告发。单位将她开除,她又开始了个体摆摊或游走卖菜生涯,一干就是三四拾年。
老舅去世后,几个表弟、妹在文革后利用改革开放的政策大展身手,卖菜丶卖鞋丶卖衣服做起。除最小的表弟外,个个都发了家。04丶05年时,冬天我和老伴回圹沽,在面市大亍还见她卖菜,那时她都近八十了,还自已推车亲自进菜,儿女不让她干她就是不听,她还很宽容,听说她还想把老舅和“大辫”生的儿子收进家门。这样的女姓可叹可敬!!!
(九)
解放初几年,当时对人们思想的控制还不是很严,老百姓的家族意识和对鬼神迷信还很重。过年时从农历二十三祭灶开始都沿旧例讲究很多,一直热热闹闹忙到大年三十。三十早晨则去祖坟将祖宗请回家一块团圆过年。以前一般是父亲骑自行车去,从52年春节开始则是我步行去(去潮音寺庙会看放合子后胆量变大了)。
农历三十吃完早点就出门,由盐厂渡口过河,走到万年桥要一个多小时,在祖坟前默默祈念一下(就是接您囬去过年等),然后在坟上抓几根枯黄的小芨苈草带回家,就算将祖宗接回去了。一般中午十二点前就到家了,中午饭要按迎客吃饺子的贯例,吃三鲜馅饺子。这是全年最高等级的肉馅,除了平常的三鲜外,还要加春天上市后干制的对虾及秋天上市干制的蟹黄。饺子煮好后盛的第一碗要先端到祖宗的供桌前摆在供品中间,以示对祖宗长辈的崇敬。
年卅午夜及初一整天都要吃素馅饺子。表示全年都吃斋、念佛、向善、积德、修好,以图老天(爷)保佑平安。
从卅午夜十二时开始,直到初一整天,不洗碗刷锅扫地,更不准向外泼水倒拉圾,说是保守住财源不外泄。
到初二凌晨(3~4点)要迎财神,迎进财神后先要把缸里的水挑(或买)满,那时专有卖财水的(比平常时贵几倍),还要买些黄芦苇放到堂屋.以示财神送来了金条.不管是住花园亍老宅还是住在中大亍,迎财神都是在自家院子里进行.从没开门迎过,不知这有什么掌故;可能是财神从天而降吧,还是怕魔障乘机而入.因为我平时觉少早起精神足,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每次初二迎财神,父亲都把我叫起.具体仪式我已记不清了.这仪式在小康人家还是挺信奉重视。
初二那天吃捞面,当然是酱丶卤丶拌菜最齐全的。初三要吃合子,其实也是肉馅饺子,将两个角弯拢捏住成一元宝样子.这三天的顺口辙就是;初一的饺子丶初二的面丶初三的合子往家转.到初五还要捏小人嘴(就是不让别人说自家的坏话,坏自家的好事)。—还是要吃饺子。
这些过年的记忆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到现在遇过年,我仍延续着当年的过年风俗安排饭食。
(十)
从53年开始到56年,一到清明节,我就和叔伯四弟一起去万年桥给爷爷奶奶添坟。爷爷的坟离万年桥也就二三十米,在桥东一个较高的坡地上。我俩从坡下取土,一筐筐抬到坟上,从坟基堆起,一圈圈堆到坟顶,并且边堆土边夯实;这是坐摆渡船时二伯边摇撸边说教给我俩的,我俩在坟顶添完最后一筐土后,又用铁铣转圈从坟顶到坟基将土拍实。看着加土新添的坟,比坟场中其它的坟高出一倍多,我俩着实高兴。
添完坟,我俩走过万年桥,到桥西只百余米的曹家坟地(曹锟父母坟地)看一会;曹锟是西沽人,从军后从兵卒开始,一直升至北洋军阀首脑,最后以贿选总统出名并下台。他父母的坟就是他飞黄腾达时重修的。坟地有五六十米长方,四周是全汉白玉立柱透格近一人高的围墙,在东围墙正中是一三孔架的汉白玉牌坊。进到中间又有一汉白玉牌坊,再往后就是坟头。坟高近七八米,全部青砖垒砌,围墙地面也全铺就汉白玉石砖。刚建时一定很豪华,并且耗资巨大,我们看时已经有些破败。近坟那架牌坊左边还是右边已倒塌,坟上青砖也很多塌掉。听说是直奉交战时,张作霖部曾架炮轰击二发,造成了这惨状。但除墙内汉白玉铺砖有少量缺失外,牌坊及围墙石料还基本完整。我去添坟可能有二三次,每次都要去曹家坟地看看。我觉得圹沽能吸引我且年头较久的遗迹,也只有三二处,曹家坟地算是一处吧。听说文革后遭到损毁,汉白玉石料大部被陆续盗走。
以后万年桥一带又因建设需要被征用,曾公示迁坟,说愈期做无主坟处理。当时正处文革混乱时期,无人能知晓并看到公示,我爷爷奶奶遗骨都不知去向了。
(十一)
练长跑后,我体质提高很快,以后又爱上了户外运动。不管是干活还是运动,出了一身大汗后,我就感到混身关节丶肌肉特别松快,一种欣喜感也涌上心头。这可能是我特别喜欢活动和干活的原因吧!
那时十几岁的学生最喜欢砸球,还纷纷成立球队进行比赛。我也成立一个叫鼎的砸球队,专门印了背心,穿上这种背心一时成了时尚。
暑假时和同学相约去西厂大坑偷偷学习游泳(家长不让去),西厂大坑南北长近四百米(和海河宽差不多),东西宽三百多米。离坑(湖)沿二十多米就有齐腰深(1.2米),到离沿三十米时就到脖子那(1.5米),中间就更深了。听说52年时一 归国报告团军人,用自行车轮胎充气做救生圈游到中间,轮胎泄气被淹死了。我们都比较谨慎,只顺着湖边游,就是游会了,也是向中间游一段就返游回来。
西厂大坑东临西厂村,西边不远就盖了现在的二中,南近海河,北边到现在体育场及原展览馆一带。它原是和海河相通的一个泄湖,以后和海河阻断成湖(坑)。54-55年时,圹沽建港完工,对外贸易骤增,首期工程后码头还不够船泊停靠,开始启用沿河码头。为了保证三千吨船泊能进河停靠码头装卸货物,就对海河清淤挖泥。西厂大坑被吹泥船泵上的海河泥浆淤积填平,近河部分被修建成现在的河滨公园。
听到盐田附近住的同学谈他们怎么钓鱼,我也兴趣大增,到暑假时就买了鱼勾丶鱼漂丶鱼线,早晨五点钟天刚亮就出发钓鱼。先去解放市场买了二分钱小河虾做诱饵,然后就去了永利北后门(北林村)的盐沟.用竹杆将鱼勾抛到沟里后,一会鱼儿就上了勾,我当时拿了二付杆,摘鱼都忙不嬴,有时一个杆三个勾都咬有鱼,甚至一个钩咬上二条鱼,真是令人称奇。不过钓上的都是海鲶鱼,个个六七寸长,这鱼嘴大,贪吃,所以上钩容易。最后虾用完了,我听同学讲;用鲶鱼肉都上勾。就用小刀将鲶鱼割成小块卦到勾上,果然鱼儿仍不断咬钩。不到十点我就丰收而归。我去了二三次后就没再去了,因为当时圹沽海鱼太便宜了,鲶鱼属于低等级鱼,人们认为味道不够鲜美,不怎么爱吃,我也就没兴趣再钓了。
暑假时我还割过草,挖过马齿苋菜,马齿苋就在西厂村沟边挖,那时西厂村还是真正的农村。而过了连圹庄后,就没什么房屋了,由铁道口(现地道口)至新河车站(圹沽车站)路两边全是一片野草荒原。我在那割了很多草,主要是蒿草,这草介于木质和草之间,有一股特殊气味。可驱虫又劲烧,我割倒后就放在那晒干,过几天再捆好运回家。割累了我就躺在草丛上休息,有时还捉很多蜢蚱,带回家用油炸着吃,因为前几年河北农村闹蝗灾,有农民来卖过,挺好吃。
我还挑过水,那时圹沽没自来水,老百姓吃水要买或去海河挑,相对用水较贵,所以大家用水都很节省。圹沽只有永利厂有深井和供水网,它在北林村后门装一水龙头,在房内有人控制着开关龙头,专门供给在附近住的职工挑用。我暑假曾去挑过,要过解放路走到面市亍尽头,到北林村铁路边了,来回要七八里路,挑一担水要歇四五次,累是很累,但这些劳动给了我粗壮的体格丶热爱劳动的习惯和大的肺活量。并成就了我坚定顽强的毅力,和不轻易言败的性格,使我受用一生。
(十二)
54年上初二时,在校图书馆办了借书证,开始读课外书籍。先读了描写抗日战争的小说,后又读了卅年代抗战文学、矛盾、鲁迅的小说和文章,再后又陆续读了很多俄国、苏联图书及中国古典名著。也经常读些文艺报等文学评论杂志。
通过读书,开拓了视野,增加了知识,提高了写作能力。我经常写读书笔记,写读后感,并和同学交换传看,交流感想心得。读书使我认知能力提高很快,自信心也有增强,我写的作文经常由老师在课堂诵读。鲁迅的散文我也读了不少,对我影响较深,从此我建立了能较深刻、较敏锐、较独特、较全面观察事物的方法和能力。
但由于读书过多,有时光线又太暗,我开始有些近视。
初三(56年春)时空军来校招飞,我们初三八个班近二百名男生,报名进行检查筛选,我通过了绝大多数初检项目,最后因视力这项被淘汰下来,近二百参检同学无一选上,真是让人遗憾。这也说明我们这代人身体素质普遍较差。
(十三)
55年初,在文艺界开始了揭露、批判胡风。以后又定性为反革命集团。55年夏紧接着又进行了肃反运动(可能只在文艺、教育、政府及事业单位进行)。放暑假时,我觉得学校老师都很紧张,很快就封闭学习搞运动了,没过多久就传出有二个老师被公安局逮捕。到秋季开学时,有的老师己不见了,新分来很多刚从师范学院毕业的大学生。教我们课的除教语文的秦老师(我们班主任,听说是抗大毕业的)和教历史的查树良(曾自述为随军考古记者,57年反右斗争时被打成右派分子,其‘右派言论’曾刊登在天津日报头版头条,成为当时天津的知名人士)外,其他课任老师都是新分配的大学生。他(她)们朴素、热情,对同学认真负责,我们上晚自习时也经常来辅导。教物理的男老师刚分来时穿着极差,裤子短一节,鞋也被大脚址捅穿,一看就知道是个很穷酸的学生。教书后每月发工资都买上一样服装,开始时新旧搭配看着挺滑稽,不少同学都暗自发笑,弄的新老师也非常尴尬。
56年初号召向科学文化进军,鼓励青年为社会主义建设努力学习,树立崇高远大理想,以坚定的信心和决心,为实现理想努力学习。语文老师还叫同学以此写了篇作文。我记得我在写的作文里,立志要当一名炼钢铁的工程师,因为我觉得一个六亿人口的大国,年钢产量只有区区几百万吨,而社会主义建设要造很多机器,还要修铁路、架桥梁,需要大量钢材,我要为冶炼钢铁作贡献。
当时政治环境也宽松,鼓励青年加入共青团。我们班团员干部多数不是本地人,多住校,年令也比我们大五六岁,我估计他们可能是老区或军政干部子女,以前不大和我们接近,现在则经常和我们联络交流。因我学习较好,在同学交流中较活跃,所以被订为入团发展对象.
(十四)
55年夏肃反时,紧张的政治形势,同样反应到学生中。我们上初二时,比我们高两级的高一班和我们同教室上晚自习,有一个姓鲁的高一班女生任我们学长,她雍荣大方,无论长相和举止都给人好感,肃反运动可能危及到了她的家人,她也从一个认真积极的班干部变成对社会不满以至对抗的人。冬季结业考试时,她们班进教室应考,发现全班同学的钢笔都不见了,以至于考试无法正常进行。第二天考解析几何时全班又都丢失了园规。经侦察,找到了被丢弃的文具,后确定是她所为,审问时她说:我这样做就是让你们不得安宁。
那年秋未期中考试,还发生了所谓“反动标语”事件。那时学校正要盖实验大楼,教学楼旁堆码着三四米高的一堆堆砖垛,在砖垛上复习功课的一位同学偶然发现一块砖上有用钢笔写的几个字,拿起一看是“打倒×××”,这×××三个字就是毛主席。他立刻去和老师说了,老师去现场察看后报告了校领导,校方研究订性为反动标语,决定组织各班级去现场分批参看。我们班去看时正秋雨连绵,大家以为反标多大,结果弯下腰去看都不清楚,和我们写作文时字一样大小,在那种氛围下大家都一言不发。
57年初听说“反标”破了案,是一个初一新生所为,不知他写这个是有“目的”还是恶作剧,听说校方给了记‘大过’还是‘留校查看’处分。
(十五)
56年5月份,我们开始准备毕业和升学考试。班主任召开了家长座谈会,向家长了解每位同学毕业后是升学还是就业,鼓励家长支持子女继续上学,一般家庭困难或家里负担重、且年令偏大的多数倾向就业,年令小家庭经济又较宽松的说服家长让子女升高中,家庭经济较差、子女又多的就鼓励他们读中专,并告知家长;中专国家负担学生生活费用,对于家庭困难的学生还能申请按月发放的助学金。当时班主任、同学、家长都处在平等、自由的交流中,最后还是由同学自己选择。那时我们都很懂事,能根椐家里的状况做合情合理的选择,老师和家长也不做过多的干涉,不同意见也只是交流构通一下,现在体会那时作法是真正的和谐自愿。
毕业考试后,很快就发下成绩单,当时实行苏联的五分制,我各科成绩多数五分,其余也四分。按政策规定,我不论考高中还是考中专都能免试保送升入。
毕业时很多单位派人到学校,准备召用准备就业的初中毕业生。那时初中毕业生极少,视为稀缺的知识人材,工厂企业生产这二年发展迅速,又在推广苏联管理模式,急需科室人材,不升学的同学很快被录用,他(她)们大都在管理科室做干部。
看到朝夕相处几年的同学即将分离各奔四方,同学开始合影以留念,除了几张班级集体照外,三三两两个同学还分别合影,并把合影和各人照片分赠留念。(我和老伴共收存这些照片几十张,至今虽已有50多年,但照片仍保存完好,去年5月份置办电脑后,我将班级照三四张用数码相机翻拍输入电脑,后又将个人互赠照片和同学合照拼合拍照也输入电脑,用图片处理软件做剪切、放大、修复等处理,现照片清楚如初,我把它归入5-6拾年代老照片中,起名“老同学照”文件夹,可全屏观看)。
(十六)
临近报考时,学校组织保送生填表选择志愿校,保送学校公布后,都是卫生、财贸、师范、纺织、食品类学校。那时执行一五计划,又号召向科学文化进军,钢铁、机械、石油等重工业对我们颇具吸引力,觉得这些职业对国家强盛贡献大,因此多数保送生放弃了填表,而选择报考,并把第一志愿填为机械、石油、冶金类学校。
那时高中、中专应考在一个考场,同一试卷。考完后将考卷封装送到第一志愿校阅卷评分。低于该录取线再转到第二志愿,有些学校还留有一二十个备取生,以便报到注册后缺补用。
我把第一志愿选为石油工业部天津石油学校,因为它有二个专业对我吸引力最大;一是工业企业电气设备,二是机械制造(金属切削)。原先有志要做钢铁工程师,以后知道列宁说苏维埃政权加全国电气化就是共产主义。现在苏联正在全国推进电气化,这肯定是个具有发展前途的行业,对我挺有神秘感,再加上大哥就在石油学校这个专业上学,他讲述的专业范围比我感知的更多,更神奇,也更具吸引力。应考后,我感觉还行,就在家静侯录取通知了。
(十七)
56年8月接近20日左右,正式接到了天津石油学校的录取通知,规定9月1日前三天到校报到,9月1日正式开学。。
离家那天早晨,我很早就起床,不到七点我就一手提着行李卷,另只手提着装有面盆和杂物的网兜去新河火车站赶坐早班的圹沽短(市郊列车),开始了我人生的另外一个行程。
结束语
制办电脑我已七十岁了,用电脑配手写板从五月中开始写“记忆”(原题回忆),到现在已十一月中旬了,终于把我能记到的童年、少年琐事写完。做这件事比我预想的要难多。毕境三十多年未曾动笔,提笔忘字是常事,又不善查字典,也不会拼音,幸亏有老伴帮忙,才使我圆满了这个心愿;写我童少年”记忆“,是为了将我听(或知)到的祖辈事、亲历的父母事,告知后出生的弟妹及现在各自的子、女们,或以后的孙辈。使他(她)们能知道些家族的来笼去脉,祖辈的艰难痛苦和不屈的奋争。让家族有个精神延续,尽些我微薄之力。
另外我将存留保管几十年的照片,借助数码技术翻拍放大,输入电脑用软件稍加处理,展示在下,供你们回顾观看,愿你们珍存喜欢。
年11月15日
我选编一部份(将近一半)传发到新塘沽论谈,献给家乡的父老,以表游子思乡之情,报家乡养育之恩.
年09月04日
艾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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